察觉

高悬天际的明月缀于天幕之上，皎洁的光穿墙入户，未谙离别苦。

龙女与圣人并肩，顺着洒满月光的小径慢慢走着。

绯红长裙曳过地面，又止歇在一处拐角，透过亭台，隐约窥见天光。

白鹤童子恍然间抬头，便已见楼阁上飘落的白雪灼染上血色。

像是察觉到什么，元始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多事之秋。”

他微微蹙眉，唇角下压，唇线绷得笔直，遥遥望向九州之地，周身若有若无地蕴藏着冷意，凝而不发。

敖瑜立于他身侧，眉目淡淡，不见波澜，看不出几分动容。

她微微低首，一双翠绿梅花珍珠耳环碧莹莹地扫过雪白的面颊。

嘴角含了浮于面的笑，那笑意是温柔的，含了两份怯怯，如被细雨敲打得低垂下花枝的文心兰，柔弱得不盈一握。

兀自推演着，圣人一念逆光阴、动天地，足以令顺流而下的时间长河无声颤动了一息。

天地间异象落入元始天尊眸底，让他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口气淡漠如云烟霭霭。

“十二祖巫……”

道尊眼眸冷漠，比这纯粹天光更冷彻三分。

他微移步履，衣袍曳风，下一瞬，却又止住步伐。

敖瑜已经长开的眉眼绮丽无双，一如梦幻，本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风华，偏生眼眸里藏下了澄透星辰，懵懵懂懂、近乎纯白地望着他。

元始眼眸微沉，倏忽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圣人笑罢，揽着她的腰肢，神情坦然自若，轻笑嘱咐道：“等我回来。”

小姑娘天真地歪歪头，露出无瑕的笑容，不着声色地替他揉了揉眉心攒簇。

“好——”

“等你回来……”

敖瑜的语气低柔如悄然绽放的花瓣，一点一点摇晃着细而软的蕊。

圣人微拂衣摆，便独自一步步踏上云端，霜白素华的道袍微悬，与云华分毫不差地隔着方寸的距离。

他足履踏及云上，不染微尘，接着不带丝毫犹豫地离开了玉虚宫。

……

“此道……不孤吗……”

像是触动了什么，敖瑜拢在长袖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连带着胸腔间跳动的心也无端快上一分。

他掩下眸底涟漪般漫开的情绪，唇边的笑意又蔓延开来。

“真好……”

少女抬眸望去，细雨密密地斜织着，嫣红柳绿，洗濯一新。

世事纷杂，如何得此半分清闲？

少女在怔忪中，试探着触摸上自己的面容。微凉的指尖触及真实的皮肤，只让人心生恍惚。

一手撑着额头，失神的眼眸里仍辉映着九天之上劈向凡尘的九霄雷霆。

她低低地笑了，三分苍凉，像隔世的月光。

手猛然攥紧，又无力地松开，只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落远方。

远处浮动的星光也变得飘摇，似风中残烛，将息未息。

又在某一瞬间骤然亮起，赴一场生死的约。

“吾道不孤，吾誓不改。”

这场经年的，与天赌命的大梦，还远未到终结之时。

少女一身灼染的绯红，眸中坠着星星点点的碎金，似怀念，又似怅惘，徒然让人升起伤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