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渐见远处巍峨的宫室，连绵横贯山峰。

白鹤自云雾间腾空而起，展开的羽翼洁白无垢，振翅间遗落几许微芒，撞入雪色之中。

栖息昆仑的青鸾白鹤作着祥瑞之兆，云霞雾霭团聚于昆仑上空，印证着此地圣人坐镇的万千福祉。

元始的手指摩挲着手中光滑如璧的青玉酒杯，杯中的酒液如一盏上好的纯粹胭脂。

他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坐在他身侧的龙女，有些难得的散漫。

淡淡睨了眼一旁坐立不安的小姑娘，抿了口清酒，嘴角稍稍勾起弧度。

她惊恐不安的低垂眼眸，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唇色浅淡，手背紧绷，犹如雨打的娇花，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竟然在害怕他呀……

她甚至不敢去看元始眼中露骨的情意，只觉得有一点不适，想要闪躲，想要避开。

圣人拢于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心底的愠怒与担忧交织着，酝酿成眸底愈发沉重的暗色。

但他确实，没有生气。

元始神色淡淡的，视线偏移几分，又徐徐地落在小姑娘身上，像是想起什么，唇边隐约泛起笑意。

敖瑜总觉得身边缓缓靠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从蛰伏的草丛中走出的猛兽。

因为等待得太久，这头猛兽已失去全部耐心。

“天尊？”敖瑜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嗯？”

元始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慑人心魄，轻轻的笑了一下，微微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应当叫我浮黎。”

“浮黎？”

她低下头，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一颤，干净清澈的杏眼浮上一层水光，“可我不敢啊……”

元始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晦暗、锋利，像丝线又像火焰，令敖瑜产生了无法逃离的慌乱感。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元始反问一句，嗓音十分沙哑。

“我该记得吗？”她的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我已经长大了，天尊。我明白，我与天尊之间乃是云泥之别，勉强在一起，最后也只会不开心的。”

“……所以天尊放我回东海吧。”

敖瑜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

“勉强在一起？不开心？放你回去？”元始重复念着这几句话，没有温度的空灵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让人透彻心肺的冰凉。

他突然轻轻地一笑，从玉壶里倾倒出一杯佳酿，递到敖瑜的唇边，缓缓道：“尝尝。”

一直晃神的敖瑜徒然清醒，轻轻微缩一下，像极了躲藏在草丛里不敢出来的小白兔，紧张地抓着衣裙上的玉石流苏。

看了一眼元始手里的碧玉杯，似是不敢拒绝圣人之意，将陈酿一饮而下。

那酒品起来并不烈，入口只觉甘甜绵长。

足足万年的陈酿，只饮下一杯，不消一会儿便已经觉得酒气上涌，龙女不胜酒力，满面皆是春色，玉峨倾颓。

那龙女明眸皓齿，一副宜喜宜嗔的桃花面，在殿中明光影碎之下愈加娇俏秾艳，眸光娇嫩得似能滴出水来。

醉酒的龙女眼睛含着可怜的水雾，贝齿咬着下唇，颓然的垂下肩膀，一副欲哭不哭的可怜样，结结巴巴的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她抱着他结实有力的胳膊晃了晃，仰头笑得又甜又软，软绵绵道：“你吓我，故意的。”

圣人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声音清凌若破冰之水，像是在哄她，“好，好，都是我的错。”

那披散而落的墨发遮掩之下的细腰，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揽住，仿佛微微用力就能折断一般。

她的眼眸如泉水般纯净，带着一些微醺的眼睛像浓雾般迷离。

丝毫不知此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是何等熔岩般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