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相识

远处宫殿内，灯影交织，鲛女舞姿曼妙，断断续续的清越且悦耳的编钟乐声传来，啭喉高歌。

“敖瑜化形时，君上业已辞世多年，只可惜小女出世的晚，未曾见过君上之风采……”

龙女眉目中似是有写不尽的惋惜和感伤。

但对于面前的女仙来说，她的一举一动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在两人还未有所反应时，却又听到了龙女的叹言，心中瞬时被哀痛席卷，又加上姐妹重逢的伤感，隐隐可见那双眼眸已然泛红。

小师弟可是她们从小到大一手带大的，看着他拜师，看着他修道，却不成想最后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龙女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来，莫名的低沉。

“怀瑾握犁朵乃协瑜兮，穷不知夜汗戒雄所示。”

“瑾与瑜皆有美玉之意。”

“‘握瑾怀瑜’，美玉无瑕，品德纯洁，祖龙于君上取名为‘瑾’，父王于我取名为‘瑜’，皆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祝福。”

“小女虽未见过君上，却也猜得到君上定是位风采出尘的君子。”

“父王未曾于我跟从族中姐妹的名讳而取名，如此厚爱，让我当真担心会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无当圣母与金灵圣母眼眶红红的，蓄满了泪水，却迟迟未曾落下。

金灵圣母满心的压抑，嘴唇嗫嚅着，自言自语。

“是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些赞词在我眼里，都不足以形容小师弟的万分之一。”

“当年老师将小师弟从龙族带回截教的时候，他还那么小。”

“他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啊！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见成……”

“师伯，你好狠的心，你们好狠啊……封神……若不是你们……”

金灵圣母大声哭了出来，数年的委屈与屈辱涌上心头，她恨透了道貌岸然的圣人们，尤其是太清与玉清圣人，当年老师是何等的信任他们，而他们呢？

什么‘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本是一家’。

那根本就是一句笑话！天大的笑话！

无当圣母见金灵圣母哭起来，自己也是忍不住了，无声的落泪，一双手臂半搭着金灵圣母肩上，取出了素帕给她拭泪。

这么些年过去，无当圣母心里又岂会好受，就算没上封神榜又如何，还不是苟且偷生地活着，眼睁睁地看着同门们受苦，却帮不了半分。

玲珑琪树在凉亭边静静地垂着枝条，荫影罩着旁边蜿蜒的花草丛丛的小路，带着浓重的凉意，侵人肺腑。

龙女垂首，长长的睫毛宛如逆光的蝴蝶，在她面上撒下了一片阴影。

她隐在一旁看着，并不做声，只是默默坐着。

无当与金灵两人收拾好心情，饱含歉意地看着龙女，道：“是我等叨扰公主了，先行离去，改日必定与公主赔礼。”

“两位道友严重了。”

话罢，两人相扶相携离去，龙女淡然地看着她们远去身影，如玉的面上忽有一抹流光滑落。

真龙之泪，可化珠也。

龙女将落在地上的明珠拾起，面无表情的一用力手中的珠子便化成齑粉，散入冰冷的海水中，顷刻被席卷的干净。

此后半生就如奕棋一般，若有一步失误，将会全盘皆输。

她像是有所预料地转过身去，便看到东海龙王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隐于珊瑚丛后面。

他上前恭敬地行礼，隐隐约约地听他说道：“您要找的人……”

龙女静静地听完，正要离去时，便听到那龙王悲戚的声音，“君上，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若是有的选，‘她’又何至于此……

——魂兮不可问，黄泉归路深。

作者：在龙女的心里，那个光风霁月、郎艳独绝的龙君已经死了，有的只是那个隐于黑暗、心含仇恨的‘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