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离开
当天夜里的一场轩然大波已经传到了大大小小的仙家耳朵里,金麟台上点金阁里,大大小小近五十位家主聚集在此。
首席的自然是金光善,金光瑶垂手侍立在他身旁。前列是聂明玦、江澄、蓝曦臣、蓝忘机等家主、名士一级的人物,神色肃然。后列则是次一等的家主和修士,都如临大敌,不时低声私语一两句“连多年不出山的蓝老先生都来了”“我就知道”、“迟早会这样的”、“且看怎么收场”。
江澄是众人目光聚焦的中心,坐在前列,满面阴云。
金光善看着人来得差不多到齐了,便开口道。
金光善:光瑶,就由你来向诸位宗主讲一讲,魏无羡的所作所为吧。
金光瑶向金光善低头领命,神色恭谨、语气软和地款款道来。
金光瑶:此次在穷奇道,魏无羡将温宁做成了傀儡,打开杀戒,遭杀害的督工有四名,脱逃的温氏余党约五十余人。魏无羡带他们进入乱葬岗后,占了当年薛重亥的伏魔殿,并在上下设下重重屏障,我们的人到现在一步都没有上去。
听完之后,金阁中一片静默,而目光却若有若无的扫向江澄。
江澄起身,走向殿中央。
江澄:这件事确实做得太不像话,我代他向兰陵金氏赔罪。
江澄愧疚的向金光善行礼一礼。
江澄:若有什么补救之法,请尽管开口,我必然尽力解决。
金光善要的当然并不是他的赔罪和补偿。
金光善:江澄宗主,本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本应一句话都不说的。可是这些督工不并不全是金家的人,还有其他家的,是吧?
有一个宗主立马附和道:“正是,魏无羡所杀的还有我的门人。”
“没错,金宗主大仁大义不予追究,可我们做不到”一个人发言,立马就有另一个人接着道。
江澄眉头紧蹙,揉了揉太阳穴处跳动不止的筋络,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江澄:诸位有所不知,魏无羡要救的那名温姓修士名叫温宁,他与他姐姐温情在射日之征中曾于我二人有恩。因此.....
聂明玦:有恩是怎么回事?岐山温氏不是云梦江氏灭族血案的凶手吗?
江澄生性好强,被迫当众低头向旁人道歉,已是烦躁,听聂明玦再提起灭族凶案,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恨意。
蓝曦臣:温情温宁姐弟我倒也是略知一二,之前来过蓝氏听学,他们的性情倒是与温氏他人不一样。之后虽未见过,但是射日之征里他们从未参与过一场凶案。
蓝启仁在一旁也点点头。
聂明玦:没有参与,也没有阻拦。看起来倒像温若寒身边的红人。
蓝曦臣:温情是温若寒的亲信之一,如何能阻拦?
聂明玦:既然在温氏作恶时只是沉默而不反对,那就等同于袖手旁观。总不能妄想只在温氏兴风作浪时享受优待,温氏覆灭了就不肯承担苦果付出代价吧。
蓝曦臣知道,因家仇之故,对温狗聂明玦是最为痛恨,他又是完全容不得沙子的性情,便不再言语。
一名家主道:“聂宗主此言正是。况且温情既然是温若寒的亲信,说她没参与过?不管别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温狗哪个手上不沾几条人命?也许只是没被我们发现而已!”
“对啊,这些走狗啊,一个都不能放过。救助温氏便是与我们为敌。”又一位家主附和。
一提到岐山温氏当年的暴行,众人便群情激奋,嘈杂涌动。“是啊”“对对”,江澄没法辩驳便也退回到席位上。
金光瑶:诸位还请稍安勿躁。今日要议之事,重点不在于此。
金光瑶边说边让家仆们送上了冰镇的果片,转移注意力,点金阁这才渐渐收敛声息。
金光善:江澄宗主,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但事到如今,关于这个魏婴,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啊。
江澄:金宗主请讲。
金光善:魏无羡是你左右手,你很看重他,这个我们都知道。可是反过来,他是不是尊敬你这个家主,这可就不好说了。反正我做家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家的下属胆敢如此居功自傲、狂妄不堪的。江澄宗主你如此御下,只怕还是有点欠缺火候啊。唉,我看得好好的思虑一下才行呀。
江澄眉头紧皱,低着头看不到脸色也知道不好。
金光善停顿一下,观察着江澄的反应。金光善的这个好好思虑别人可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可江澄知道说的是他和金子羽的事要思虑的一翻。
金光善:你听没听过外面怎么传的?什么射日之征里云梦江氏的战绩全靠他魏无羡一个人撑起来,这不是是无稽之谈吗?
听到这一句,江澄脸色已十分难看,大家讨论更加起劲。
“是啊!金宗主让魏婴交出原本是好意,只怕他驾驭不了,以免酿成大祸可他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别人都窥觊他的法宝吗?可笑”
“就是,说起法宝谁家没有几件镇家之宝啊?况且听到阴虎符来历不明”“对啊”“是的”
“说起来,阴铁有四块,确实有一块下落不明啊!”
江澄:栎阳常氏的阴铁被薛洋盗走,当时我们都在场。
“从栎阳到清河,谁知道那个魏婴有没有和薛洋私下串通呢?”“你们也不想想”“对对”
明显的这些家主们是故意为难江澄,巴不得找到云梦江氏的错处狠狠的批判一通,依次打压这个年少的宗主江澄。
“是谁把那个温氏修士变成傀儡?”
金光善见场面发展到可以便又开口。
金光善:此事休提,魏无羡对我金某有怀疑倒也无妨。但是他是江氏之人深受江家之恩,却屡屡不听江宗主教诲。那天百家花宴那么大的场合,当着你的面说翻脸就翻脸,说走就走。那背着你呢?就更放肆了。他在百凤山和人说'我从来江澄这个家主放在眼里!’这种话都敢说!在场的人全都亲耳听到了
“是啊”“是的”大家也都纷纷附和,江澄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蓝湛:没有
金光善编排得正起劲,闻言一愣,和众人一样循声望去。
金光善:你说什么?
只见蓝忘机正襟危坐,波澜不惊。
蓝湛:我没听过魏婴说这句话。也没听到他表露半分对江宗主的不敬之意。
蓝忘机在外言语极少,就连在清谈会上论法问道,也只有别人向他提问、发出挑战,他才言简意赅地回答,惜字如金,直击要点,完胜旁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雄辩,除此以外,几乎从不主动发声。
金光善被他打断,惊讶之情远远大于不快。但毕竟是篡改原话、添油加醋被人当众拆台,微觉尴尬。好在他没尴尬多久,金光瑶便立刻来为他救场了,
金光瑶:是吗?哎,那天魏公子气势汹汹闯上金麟台,说了太多话,一句比一句石破天惊,可能是说了些意思差不多的话,我也记不得了。
金光瑶的记性比蓝忘机只好不差,聂明玦一听便知他在故意装糊涂,微微皱眉。金光善则顺着台阶下
金光善:没错,他就是一直都态度嚣张,言语狂妄至极。
...另一边...
金子羽刚刚从金夫人那里吃完早饭出来。
金子羽:依依,依依。
侍女:“小姐,依依姐不在。”
金子羽:还没有回来过吗?
侍女:“没有”
金子羽:我知道了。
金子羽知道今天魏无羡的事情一定都会传到各个仙家耳朵里,便派依依去打听一下情况。见依依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啊!
金子羽:澄哥哥在那里?
金子羽便想着和去找江澄,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
侍女:“回小姐,应该在点金阁。各大世家都聚集在那里。”
金子羽:点金阁!
点金阁一般是没有什么大事是不开放的,如今各大世家聚集在点金阁看来魏无羡的事不好解决了
金子羽皱眉,让人看着心不由着想帮她抚平,怎么能让美人皱眉呢?谁能忍心看着美人烦恼呢?美人就应该笑的。
就在这时依依回来了。
依依:小姐,小姐。
金子羽:怎么样?
金子羽的眼神里充满着急,等待着依依的答复。
依依:各大世家被召集到点金阁里面,都在讨论着魏公子的所作所为。
金子羽:呵,果然都是这样的。他们巴不得把什么错都安到魏无羡身上。
依依:可不是吗小姐,他们根本就是在诽谤魏公子,本来没有的事偏偏都说是魏公子,江宗主脸色也不好看。我听了一会便赶紧跑出来告知小姐一声。
金子羽:澄哥哥脸色好才怪。那么多人说魏无羡,澄哥哥没和他们翻脸算是忍着了。我们去看看。
金子羽和依依来到金陵台的长长阶梯时,便见到绵绵并未穿着金氏家纹外袍走下来,神情决然,飘然走下阶梯。
金子羽先是一愣,赶紧走上去。也不管在这条阶梯上不准疾行的规矩了。
金子羽:绵绵。
绵绵:小姐。
绵绵向金子羽一礼,这一礼,很庄严。
金子羽:你这是?
绵绵:绵绵以后恐不能再见小姐了,在金陵台望小姐保重,依依你要好好照顾小姐。小姐不要总是和夫人过不去,夫人一直都爱着小姐。
依依:绵绵,怎么了?
金子羽那好看的弯月眉再次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惹人怜惜。
金子羽:这个是怎么?是谁欺负你了?金子勋吗?我去给讨回公道。
金子羽拉过绵绵手就要往阶梯上走去。
绵绵站着不动推开金子羽的手。
绵绵:小姐是绵绵自己要走的,与他人无关。
依依:绵绵我们不是说好一辈子待在金陵台的吗?
绵绵:对不起依依。以后就由你好好照顾小姐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小姐。
依依:绵绵。
依依有些不舍,好姐妹说走就走了。
金子羽:绵绵...
金子羽还想着挽留,绵绵直接开口拒绝了。
绵绵:小姐,告辞。
绵绵直接向金子羽行了一礼,这一礼很决然,看来是去意已决。
金子羽:你若是想回来,随时可以。
金子羽拿出一块玉佩递给绵绵,绵绵没有接。
金子羽:你拿着吧,就是你我相识一场的纪念吧!以后不一定能见面了,希望有缘。
绵绵接过玉佩。
绵绵:小姐,有缘再见。
绵绵的眼眶里泛着泪。
依依:绵绵,我舍不得你。
绵绵:依依。
依依和绵绵拥抱在一起,看得出来都很舍不得。
金子羽:走吧,此去望你平安。依依你去送送绵绵,该备的东西都备上。
依依:是。
金子羽说完便背过身去。
绵绵:小姐,保重。
绵绵最后行完礼便也从金子羽身后泪光盈盈的走过,此去一走,绵绵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金子羽。
依依:小姐。
依依行礼便去送绵绵了。
此时若是去看金子羽,一定会看见她眼里的泪。刚才的背过身去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而已。
刚才聂明玦、蓝曦臣和蓝忘机都站在阶梯的上方,那一幕自然都看见了。
蓝曦臣:子羽
绵绵走后,蓝曦臣见站于金星雪浪花海之中的金子羽一定是伤心了,便鬼使神差就走下来。
金子羽:曦臣哥。
金子羽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眼泪,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可蓝曦臣还是看见了,心口不知怎么却像被抓一样的。
蓝曦臣: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总会遇到分离的。这也许是绵绵姑娘更好的选择,我们都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听着蓝曦臣款款温柔的语气金子羽好受了一下
金子羽:我知道,若想离开我都会尊重她们的选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吧?
蓝曦臣浅笑,那笑和煦优雅,总能让人宽慰无比。
蓝曦臣:想来子羽的自我治愈能力还是不错的。
若是以前金子羽可能没有那么快看开,可经历了射日之征后的金子羽长大。
金子羽:谁都不能陪着你永远,这我知道。只是,曦臣哥可知绵绵为何突然要走?
蓝曦臣:绵绵姑娘也是一个刚性的女子。魏公子被误解,她帮魏公子辩驳,众人反过来指责她,她当众脱去外袍宣布退出。
金子羽:原来如此。
金子羽看了那高高在上的点金阁轻蔑的笑了笑。
金子羽:难怪要离开,绵绵离开还真是对了。
蓝曦臣听到金子羽的话无奈的笑了笑。
蓝曦臣:你这话还是别让别人听到了。
金子羽:听到也无妨。他们只会欺软不敢对我怎样的。
确实他们要是听到金子羽的话,肯定不敢指责她,最多只敢心里抱怨不会说出口。他们只敢指责那些供自己拿捏身份背景的人,金子羽身份尊贵于公主的存在无异,论谁敢指责议论半分?
蓝曦臣:子羽不一样了。
金子羽:人都在长大的。
此刻,金子羽的额头上的朱砂颜色格外的鲜艳。
金子羽:曦臣哥,我去找我阿爹了。
金子羽向蓝曦臣行礼,蓝曦臣回礼
蓝曦臣:金宗主想来还在里面,不过子羽说话可要小心。
金子羽:知道了。
金子羽说完便往点金阁走去。
蓝曦臣望着金子羽越渐走远的背影,叹了声气。他知道那无忧无虑的小太阳怕是不在了,阴霾终还是跟太阳一起了。更是心疼她的长大,她本不应该如此。
蓝曦臣: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此时,蓝曦臣竟然感觉到心有些痛,原本以为自己一生就这样清心寡欲而过,没想到命运会安排一缕的阳光出现,他真的好想好想过去为她擦亮阴霾,可是自己没有资格,那阳光并没有照到自己身上。
金子羽:原来金陵台是这样的。
金子羽第一次看到她眼中不一样的金陵台,好像是她以前都没有看到真的金陵台罢了。又许是金陵台还是那个金陵台,只是经历过后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