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三十三:夜里风波

朱棣出了书房，风风火火地穿过长廊，健步如飞。刚进侧院就见丫鬟、婆子乱成一锅粥，进来出去的。他一刻不敢耽搁，大步跨进屋内。看到李郎中、小平和两个丫鬟围在床边，他急声叫着“如眉”，众人均行礼退到一边。

朱棣一眼瞧见楚楚半躺在锦被中，小脸煞白，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樱唇也没了血色，一双柳叶眼半含秋水，他心疼地扶着她的肩膀，坐到她的身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楚楚的手紧紧抓着他臂膀处的衣袖，依在他的怀里缓解着身后的疼痛，她咬着牙，撑着一口气安抚他，“我没事了……”

朱棣低头一瞧，她的上身裹着包扎用的纱布，小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里面传出一股血腥味，他更是怜惜，自己走之前她还好好的睡觉，不过两个时辰就成了这样，他怒火中烧，扭头质问着，“到底怎么回事？！娘娘怎么成这样了？”

众人慌忙跪倒在地，小平解释道，“娘娘刚才发了癔症，不小心翻动了身子，压到了伤口。是小平看护不利，请王爷责罚”，说完头低得更低了，只等着朱棣发落。

一旁的两个丫头许是被吓坏了，颤抖着声音分辩着，“不是奴婢的错，奴婢进来时娘娘就这样了，是娘娘自己不小心……”

小平和李郎中俱是一身冷汗，这小丫头真是不知死活了，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果然，朱棣一听火气更大了，横眉怒目，大叫一声，“来人！拖出去……”

楚楚忙拉着他的衣襟，打断了他发号施令，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脯，娇嗔着，“大半夜的又折腾什么？这不怪她们，她们很细心的照顾我了，这次是个意外”

李郎中也上前搭话求情，“王爷，刚才小人检查了娘娘的伤口，娘娘醒的及时，伤口缝合处未出现损伤，只是渗出了血，只要清理血污，重新换药包扎即可”

朱棣冷哼一声，压下身体里的火气，拿着帕子轻轻地给她擦拭额头和脖颈处的汗，她的身子还有些颤抖，眉眼间拧巴着，虽然伤口未破损，但这般疼痛还是让她遭了罪。他既心疼又生气，对着郎中冷冷问道，“给娘娘换过药了吗？”

李郎中恭敬回复道，“刚才小平姑娘伺候着，已经换过了药，伤口处也已涂了止疼的药膏，只需再等片刻，娘娘的疼痛便会缓解了”

朱棣轻轻撩开楚楚身上的衣衫，低头检视了一遍才放下心来，冲着众人说道，“都起来吧，以后小心伺候着，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众人皆磕头谢恩，生出劫后余生之感。小平打发了身旁的两个丫头收拾屋子，自己则在一旁伺候着。今夜之事也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她守在外间听到了娘娘的呼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向来忠心，更兼楚楚对她有救命之恩，伺候起来更是尽心竭力，毫无怨言。

李郎中收拾着药箱，准备行礼告退。楚楚从朱棣怀中轻哦一声，挣扎着坐起身，朱棣忙按住她，眼神警告着她，“伤口刚包扎好，又要做什么？”

楚楚勉强笑了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扭头盯着要走的李郎中，不依不饶，“你今天说要等王爷回来才肯给我治失忆症，现在他在这，你总没什么说辞了吧？”

李郎中身形一顿，心中却窃喜，幸亏他已向王爷禀报过此事，两人商量过了对策，他从容地看了朱棣一眼，朱棣眼睛一转，示意他回话。

他便大胆地胡诌了，“回柳妃娘娘，娘娘昏迷时王爷曾让小人为娘娘检查过，您的头部曾受到重击，伤及精髓神经，所以出现短暂失忆。头脑乃元神之府，若贸然用药，恐产生不良作用，甚至危及生命，小人今日也查了些古籍医书，思量再三，小人以为以娘娘的病症，应以自然恢复为主，若娘娘身体康健、心情愉悦，过往的记忆便会慢慢想起来……”

楚楚低头思索着他说的话，半晌抬头看着朱棣，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原来你早就让他给我看了，倒是我错怪了你们”

朱棣会心一笑，她又兴冲冲地看向李郎中，确认着自己的想法，“你说，只要我身体好了，以前的事就会慢慢想起来的，是吗？”

李郎中点了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

得到证实的楚楚更加兴奋，连后背的疼痛都觉得不算什么了，两只藕臂回抱着朱棣分享自己的喜悦，“朱棣，我一定会想起来的，我会想起我们过往所有的事情……”

朱棣面上淡定如常，抚摸着她的脸蛋，嘱咐着，“我知你想早点记起来以前的事，可也不急于一时，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以后切不可再任性了”

楚楚乖巧地点了点头，又对着李郎中真诚致歉，“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不明就里，偏偏为难了你，真是抱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以后还要辛苦你为我治伤”

李郎中闻言连连推拒，他哪敢当得起这个“谢”字，在这王府做事，无非是求个衣食无忧，苟全富贵罢了。但见柳妃如此客气，内心也不禁有些感慨，这位柳妃生得花容月貌，脸上有着难得的天真烂漫，在这勾心斗角的王府里显得弥足珍贵，也难怪王爷宠爱，可盛宠难免招妒，府里上下已传遍了她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的流言……

堂堂王府的娘娘，燕王的女人，竟认认真真地向一个郎中道歉，朱棣不由得笑了。这个女人不知从哪里修来的好性子，哪怕是对着下人也是客客气气的，让人相处起来如沐春风。看到她安然无恙，他的心情也好起来了，吩咐小平带李郎中去库房领赏，今日的风波总算是平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