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二十四:发觉真心

小北宝剑落下的同时，朱棣已抱起楚楚奔向寝殿，他浑身颤抖，三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不受控制的情绪，他边跑边命令道，“小平，去叫李郎中，快！”

小平捂着胸口，一路小跑出了侧院，奔向前厅。她刚被两只老虎踹了一脚，也吐了血，可柳妃如今命悬一线，她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不顾一切地截胡了要去季淑妃处请脉的李郎中，拉着就往侧院跑。身后的福玉管家看着她慌张的样子，便知府里出了要紧的事，也抛下一切往侧院奔去。

朱棣抱着楚楚到了床边，把她趴着平放，在李郎中来之前做着简单处理。他十几岁上战场，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对于伤口处理经验颇多，他知道这样箭伤绝不能耽搁，必须立刻处理。他忙撩起她的长发，检查着她的伤口，小北也在默契地给他递着剪刀。

他颤抖着手剪开她伤口处的衣衫，衣衫上渗透的血染红了他的手，一剪刀下去，雪白的肌肤就露了出来，那支锋利的袖箭已深深没入血肉一半有余，伤口处皮肉翻出，肿胀一片，鲜血直流……看着她遭受这般折磨，他心头亦滴着血，如万箭穿心。

想着本该在他身下撒娇的女人，此时命如悬丝，随时可能香消玉殒，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么怕失去她。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喃喃道，“没事的，如眉，你会没事的”，他似乎在安慰她，但更像在安慰自己。

片刻功夫，小平已拉着李郎中跑了进来，朱棣忙起身急令，“快，给柳妃处理伤口！”

李郎中这一路跑来已气喘吁吁，但看着朱棣如此着急，他不敢耽搁，不顾男女大防，上前查看。寝殿的小床上柳妃衣衫尽落，赤裸着上身，冰肌玉骨惹人眼热，往常他哪能见到这番春光……但更近一些， 他才看清这位柳妃早已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点生机，她的背上插着一支醒目的箭矢，柔嫩的肌肤上染上了大片的鲜红，看起来伤得很重。

一个后院女人竟受了这么可怕的伤，医者仁心，连他也不禁怜惜起来，连忙打开药箱，拿出药酒、纱布、药粉、手术刀等大大小小的物饰，摆了一桌子，待小心擦拭过血污，待露出粉嫩的皮肉和伤口，李郎中大惊失色，心中直呼不好。

朱棣看他手中一顿，停下了动作，心急如焚，挥着衣袖，严厉呵斥着，“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耽误了娘娘，你担待得起吗？是不是箭上有毒？！”

李郎中脊背发凉，他不知这位娘娘如何受伤的，但看王爷反应，若这位娘娘活不了，他的小命估计也得搭上。他颤巍巍地行礼，说明情况，“王爷，箭上无毒，但柳妃娘娘身上的箭矢太深，离心肺只差半指，若是贸然拔箭，过程中箭矢有任何偏动，娘娘就可能当场丧命……”

朱棣紧张地握着拳头，思索着李郎中的话，若是这个过程中如眉因为疼痛醒来或自然抽搐，那箭矢就必然会偏移，他虽不惧生死，却不敢让她冒险。

他的脑海中天人交战，但此刻她的伤已不能再拖。瞬间，他已下了决心，豪赌一把，若她能活，此生必不相负。

他小心翼翼把她放到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肩背，牢牢锁着她的身体，并让小平按着她的肩膀，才命令道，“快拔箭……”

人居玉宇的寝殿上了灯，福玉才领着李郎中出来，这大半日的磋磨让两人精疲力尽，只能默默祈祷柳妃今夜能熬过去，否则他们的王爷怕是要疯魔了。

这一夜，小平小北守在门外，时刻等候召唤。而此刻最受煎熬的莫过于朱棣，楚楚的伤口虽已包扎止血，袖箭也成功拔出，但她仍是昏迷不醒，面色苍白，整个人虚弱不堪，气息微弱，李郎中临走时嘱咐，如果能熬过这一夜没有发烧，那便算挺过来，否则……

这样的结果他想都不敢想，他坐在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满含深情地呼唤着她，仿佛要留住她唯一的生机。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几日相处的画面，她一身奇装异服跌跌撞撞朝他奔来，唤着他的名字，他以为是酝酿的阴谋，却不曾想是永别重逢的爱人；她信誓旦旦要嫁他为妻，要一辈子保护他，他以为是她脱身的诡计，却不曾想是世上最真挚的誓言；她在他的身上承欢，与他结交鱼水之欢，他沉迷其中，放纵不羁，以为只是身体的欲望，直到今日才发觉自己也早已付出真心……

他懊悔、痛恨自己怎么就如此迟钝，到了她生命垂危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真心，他想要回报，想要去弥补，却怕再没有机会，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抓住三十年来最想留住的女人。

他一次次探着她的额头，唯恐她真的发起热，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她在回廊失魂落魄的面容，她的眼里满含热泪，伤心欲绝地斥责他怎么能娶别的女人……他长叹一口气，摩挲着她冰凉的玉指，俯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如眉，等你醒来，做我的妻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