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十六:欲擒故纵

提着一盏琉璃灯，朱棣推开了厢房的门，里面只有一盏油灯，空旷的厢房内若明若暗。他把手中的琉璃灯挂到一旁衣架上，借着灯光打量床上昏睡的女人。

她的面容苍白，脸上纵横着已经风干的泪痕，丰润的朱唇已经干裂了，她的发髻松动，鬓发凌乱半散在肩上，几缕碎发遮着脸颊、额头，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可纵然是蓬头垢面也让他觉得清丽动人，那双盈盈美目微微闭着，眉头紧锁，时有泪水溢出，小嘴巴委屈地撇着，让他怜惜不已。

他蹑手蹑脚坐到她身旁，轻轻抚着她削瘦的脸颊、干裂的唇，温热的大手小心翼翼，不敢稍微用力，仿佛是在仔细地擦拭着易碎的珍宝。

浓浓的气息和温热的触感让楚楚的身体敏感地抖动了一下，她惊醒过来，倏然睁开眼，看到男人的那一刻便挣扎着躲开他的抚摸，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肌肤之亲。她警惕地反抗着，眼睛里尽是敌意，“别碰我……”

朱棣手中一空，尴尬地停在半空，半晌才收回来，语气淡淡，“你就非要走吗？因为我有了其他女人，便要与我一刀两断？”

“是……”楚楚的眼睛霎时就红了，但她依然语气坚决，毫不犹豫。

朱棣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她眼中的泪水也让他确信她心里还是舍不得他的，他似乎很无奈，叹息一口，“好，本王成全你，也许是你我有缘无分吧。你走吧”

楚楚一惊，她不明白这人如何就想通了，但不管他是真心假意，只要他松了口，她就必须要抓住机会，长痛不如短痛。她努力往床边挪，想下床离开，但长时间未进食让她浑身无力，落地的那一瞬，腿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朱棣一把将她捞在怀里，面色忧虑，“你看你，光顾着跟本王赌气，作践自己，饭也不吃，你这样的身体状况莫说离开燕王府，就是这厢房你都走不出去”

落入熟悉的怀抱里，楚楚心里更是苦了，她多么留恋和他的恩爱缠绵，可这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抽泣着拍打着他，“你放开我，我能走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已将近两日不进食了，身体虚弱，头晕眼花，拍打他的手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如小猫的爪子一样，连哭声都成嘤嘤怪了。

朱棣一只手臂便将她禁在怀里，拍抚安慰，另一只手给她擦着泪水，“哭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走，本王一言九鼎，决不食言”，说着将她抱到床上，仍旧坐在她的身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楚楚见他以礼相待，还允诺放她，便觉得两人是可以沟通的，但她内心还是隐隐有种不安，他之前态度那么强硬，怎么突然来了180度大转弯，让她觉得其中可能有诈……

她一把抹掉眼泪鼻涕，抽搐了一下，哽咽着确认，“你当真放我走？说话算数？”

朱棣笑了笑，擦了一下她脸上落下的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这么不情愿，以死相逼的，本王也不想闹出人命，损了本王的清誉。”

楚楚闻言稍稍放下了心，她想自己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他众多女人之一，他确实没必要铤而走险，但想到深爱的男人对她也不过尔尔，她又觉得胸口闷闷的。

朱棣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话锋一转，“只是……你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楚楚起了警惕心，质问着，“为什么现在不能放我走？”

朱棣面露难色，叹了一口气，“本王也想放你走，可现在大内侍卫在抓入宫行刺的女刺客，风声正紧，你一旦落网，我整个燕王府就跟着遭殃，这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子都得人头落地了，本王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府里上下人着想吧，你也不想让这么多无辜的生命给你陪葬吧？”

楚楚急切地反驳着，“朱棣，我不是刺客，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到了皇宫，我也没有杀任何人”

她没有多少力气，说了几句话便喘息起来，朱棣温柔地给她抚着后背，柔声道，“我自然相信你，可外面那些人可不信，现在皇上就认定了你是刺客，任你长了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了，那皇城大狱里每天冤死多少人，他们何尝不是如你一样，糊里糊涂的就送了命……”

楚楚顿时觉得脊背发凉，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她震惊而恐惧，有了些颤音，“所以，我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吗？为什么会这样？”

朱棣怜惜地安抚着受惊的女人，他既想让她恐惧，从而断了离开的念头，又不忍惊吓于她。

他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端给她，语重心长地说，“如眉，这个世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权力之下累累白骨，无权无势便只能任人宰割。我不敢放你走，不只是担心燕王府受到牵连，更不忍看你落到那帮人手里，他们不择手段、残忍血腥，远远超出你的想象，那时候你会生不如死……”

楚楚一时无语，如今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又该如何躲过这场祸端？她无奈地接过那杯清水，小口一酌，干涸的嘴唇便缓解了许多，口干舌燥的她急促地一饮而尽，入喉却被噎到，咳嗽不止。朱棣忙给她拍打，托着她的腰腹，温声引导，“慢点喝，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