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未曾相遇（中下）

时隔两个月，我再次拨通了熟悉的电话

“喂，老宁，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老于，有空吗，问你点事”

“你开口没有也得有啊，说吧，啥事？”

“一两句说不清楚，我去警局找你”

“好嘞”

……

“老宁！这儿！”警局门口，一位年轻警察冲我招了招手

“来了！”我两三步跑过去，“老钱，你怎么也来了？”

钱昭——队内冷面法医，眼中带上了点无奈：“你没什么大事什么时候主动找过我们，我当然得来看看”

我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于十三、钱昭是我之前在队里的朋友，一个外勤一个法医却天天拌嘴，钱昭嘴毒，总把于十三怼的跳脚

当初他们想走，被我劝了回去，毕竟这儿要真变成赵大公子的亲信大队，就彻底完了

“老于，你能不能帮我查个事儿”我喝了口水，组织了一下措辞，“几天前，是不是有个小孩儿来报过警，说遭受了校园欺凌”

“哦，不用查了，那天老孙有事，我替他看一会儿，就是我接的警”于十三从桌上抽了个文件夹，随手翻了翻，“喏，你看，这是记录”

钱昭面无表情道：“第二天是我跟他出的警，本来那孩子伤都验了，可他朋友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摔的，我们也没办法”

于十三因为加班而变长的反射弧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老宁，你认识他？他出事了？”

“他死了，据说是自杀”我的目光从验伤报告上略过，落到了报案人自述上，“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干什么的，他算是是我客户，我想给他讨个公道”

“老宁，你也当过警察，应该知道这事通常会怎么处理”钱昭叹了口气，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学校里的事，如果非要粉饰太平，可以说是同学之间打闹不小心过了火，是意外。至于人格侮辱什么的，不好取证，就算有证人，我们也不能拿一群半大孩子怎么样，顶多批评教育一顿，再把那些学生放回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我心下一沉

确实，或许当事人曾经经历过暗无天日的迫害与恐惧，可是用大人的法律标尺来看，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件小事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试，让他得到那句应有的对不起”

“行吧，我跟你一起”于十三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真的有必要吗？”

“有必要”

我也没想到，冥冥中，我竟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动了感情

周五下午六点，正是放学的时候

三三两两的高中生结伴回家，在这些人中，握着书包带走的小心翼翼的男孩子显得格外突出

“李晓晨”我在一个拐角处叫住了他，“有空吗，聊聊”

男生的眼中带着明显的警惕：“我不认识你”

“我是为元禄的事来的”

李晓晨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瞳孔瞬间放大：“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转身就想跑

我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他死的不明不白，你不怕下一个就是你？”

李晓晨身子一抖，不再挣扎，乖乖由我拉着进了路边的甜品店

现在不是下午茶的时间，里面只有寥寥几人，我一进门就看到了已经点好东西的于十三和钱昭

李晓晨脚步一顿，脱口而出：“于警官？钱警官？”

“同学，又见面了”于十三露出一个标准化的笑容，点了点桌上的甜品，“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点了些，尝尝看”

“谢，谢谢”李晓晨没动桌上的东西，双手放在腿上紧紧的绞在一起，“你们找，找我有，有什么事吗？”

“别紧张，问你几个问题。元禄身上的伤真的是他自己摔的吗？”

李晓晨抖了抖，避开了我逼问的眼神：“是，是他自己摔的”

“你……”

“你看看这个”我打断了于十三的话，把元禄的日记本摊开在他面前，“这上面的字迹你应该不陌生吧”

李晓晨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浑身一僵：“这，这是……”

“我们通过字迹对比确认这是元禄亲自所写，完全可以作为证据保存”我边说边给于十三使了个眼色

“没错”于十三从善如流的编了下去，“你现在说是提供信息的证人，等我们查清了再说你就是隐瞒实情，要受罚的”

这话假多于真，这个男生应该是被人威胁，但心理防线很脆弱，我只能以毒攻毒，也吓他一下

很显然，这招奏效了，这个对法律知识了解不多的男孩哆哆嗦嗦的说出了实情

“元禄他……他确实被霸凌了，是，是陈峰和他几个朋友，因为元禄搅黄了他当班长的事，所以一开始只，只是言语侮辱，让全班孤立他，后，后来就成了泼水，锁器材室，甚至打人”

即使已经知道情况，但再一次听到，我心里还是绞着痛

“老师为什么不管？”

“他，他是校长的儿子，有钱有势，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不敢招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那你为什么临场改证词？”

“我……我……”李晓晨双手冰凉，不住的扣着手试图缓解紧张，“去校长室的路上，他避开老师威胁我，说……说如果我告诉警察，他就找人打断我的腿，让我一辈子爬不起来，所……所以就……”

我深吸了口气：“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了”

李晓晨见三人没有拦他的意思，抓起书包就想留，却被钱昭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元禄真的是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