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滥杀无辜
宫城南阳门前人头攒动，百姓们都听说了消息，远远的向着城门外聚集过来，围观今日的行刑
如意几天内杀了安国不少大臣，安帝迁怒朱衣卫，以儆效尤
一队朱衣卫押着或不能直立、或泪流满面的朱衣卫同僚在宫门外的空地上跪下，夕阳在他们身后拖下长短相间的浓黑阴影
消息经由孙朗传进四夷馆后，如意大惊失色，带上幕篱便飞奔出去，宁远舟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南阳门外时，西时将至，到处都是围观的人，比肩接踵，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而将要被行刑的朱衣卫已然跪好，站在他们身后的朱衣卫含泪拿出弓来，将弓弦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邓恢已不能再看下去，冲众朱衣卫敬了一碗酒，转身快步离去
刚刚赶到的如意大急，按剑便想要冲上前去直接动手救人，却被宁远舟接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的向她说了些什么，而后便压低了自己头上的斗笠，飞身而去
邓恢一直走到一处无人的城墙前，才停住脚步，背过身去面朝着城墙，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忽觉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他立刻警惕的回身攻击，拳头却被人架住了
那人带着斗笠，面容遮挡在夕阳投下的阴影里，架住他的拳头，一指自己的喉头，粗声道：“有位好心人不想你的手下枉死，托我来告诉你——缢杀时，弓弦如果往软骨下一指用力，有七成的人或能侥幸不死”说完，便又飞身离开
邓恢怔愣的望着他的背影，忽听鼓楼上暮鼓声敲响，立时回过神来，连忙飞一般的向着行刑处赶去
南阳门外，暮鼓声传，西时已至，孔阳泣声道：“时辰到——”
弓弦勒上了受刑朱衣卫们的脖颈
宫门外守卫的兵士们也不忍再看下去，纷纷别开头
邓恢终于在此刻赶来，高声喊道：“等等！我来亲自主刑！”
朱衣卫们的目光都不由望向他，邓恢定了定神，示意众行刑人过来。，他低声向这些人耳语了几句，一众行刑人听完后，身子都是一颤， 却都全力掩饰住了表情
众人各自归位，邓恢也亲自走上前去，将弓弦套在一个朱衣卫的脖子上，而后手臂一挥，高喊：“行刑！”
一众行刑人同时用力绞动了弓弦
如意再也看不下去，转身便走
月辉清冷，映在八角亭外的花树上，如蒙了一层白霜
如意独自一人坐在亭中石桌前，一手执壶一手握杯，脸上阴霾深深
她仰头一口喝干杯中酒，又要斟满，便听到亭外脚步声，回头看去，却是元禄
元禄顿住脚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头儿说你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呆着，可我怕你干喝酒伤胃，所以——”他从身后拿出一只碟子，递了过来，“刚买来的炒五香豆，你随意吃两颗吧”
如意抬头看他一眼：“谢谢你”
元禄便自行在桌旁坐下，说道：“安都分堂的兄弟说，朱衣卫抬去化人厂的棺材里，有十五具都是空的”他顿了顿，“你救回了十五个”
如意摇头道：“我那会儿已经慌了，全是宁远舟的主意”她神色黯然，“可是，还是有五个人，被我害死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是安帝无端迁怒”
“可我早就想到，我杀了那么多人，就一定有人会被迁怒，但我没想到是，竟然是用这种不讲道理的方式滥杀无辜”她闭上了眼，静静平复着心情，许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声，“我也很矛盾，来安国这一路，我其实一直在跟朱衣卫作对，越三娘、珠玑、陈癸、迦陵，他们都死在我手里，可刚才，我又害死了更多的朱衣卫……我对同僚其实真的不太好，所以除了一个媚娘之外，就没有别的亲信，从天牢逃出之后就只能独自漂泊，像老鼠一样藏身在于白雀群中，等待武功恢复，等待复仇良机”
她深深的自责着：“其实我远远不如媚娘，她一旦身得自由，都能尽自己所能，用她的金沙楼去帮助旧日的同僚。而我呢，虽然一直深恨白雀这种不把女子当人的制度，但直至我做上左使之位，却也没为她们没做过什么。就连今天，我看着他们被安帝无辜枉杀，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元禄在她面前蹲下，仰头认真的着着她：“如意姐，听我说，我们现在是在打仗，是和安帝的野心在周旋，打仗就一定会死人。你说过你要以战止战，你刚才已经救了十五个，以后，还会救更多的梧安百姓。你不是还要开间镖局书院什么的，收留那些退职的朱衣卫吗？”
如意道：“那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我还想再多帮帮朱衣卫，多弥补一点那些我本该做到的事，但我现在还毫无头绪”
元禄道：“但你还说过会让安帝付出代价啊，先办完这件大事，再和金姐姐商量一下，到那时你肯定就有主意了！”
如意轻声道：“真的？”
“真的”元禄点点头，“我还是个小孩儿，小孩儿从来不会说谎”
如意原本眼中有泪，此时却勉强一笑，她想了想，摸出一只锦袋，递给元禄：“这是你家宁头儿硬塞给我的糖，谢谢你”
元禄一笑， 将锦袋接在手里，转身回了房
房门一开，香香甜甜的味道扑面而来，元禄眼睛一亮，放轻脚步来到正背对房门坐在桌边的宁远舟身后，悄咪咪探出一个小脑袋：“哥哥干嘛呢？”
宁远舟把纸包里最后一块糯米糕放进盘中，抓住小孩儿的手腕一使劲，把人拽到腿上跨坐着
“回来的路上买的，还热着呢”宁远舟捏起一块送到小孩儿嘴边，“尝尝看好不好吃”
元禄从善如流的咬了一口，幸福的眯了眯眼睛：“好吃——”
“真的？”
“真的”元禄万分肯定的点点头，又嗷呜咬了一大口，“头儿，你也尝尝”
宁远舟把剩下的糯米糕放入口中，倾身覆上小孩儿的唇瓣
软软糯糯的糯米糕在舌尖推送间被吃了个干净，宁远舟咬咬小孩儿被吻的嫣红的唇，分离时拉出一根银丝
元禄埋在宁远舟颈窝里平复了会儿呼吸，眼珠一转，低头在他喉结上咬了下
趁宁远舟没反应过来，小孩儿拔腿就跑，一溜烟窜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头儿，我好困啊，快睡吧，明天还要送殿下去见圣上呢”
宁远舟看看身上没消下去的火，又看看被子里笑的浑身颤抖的小孩儿，直接气笑了，上前把人从里面挖出来，上下其手
元禄反抗不过，被挠的直讨饶：“头儿，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远舟哥哥，放过我吧……”
宁远舟这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
元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中泛着水光，小脸儿通红
“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不敢了”
小骗子
宁远舟在小孩儿侧颊上咬了一口
那双亮晶晶的眼中分明写着：我错了，下次还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