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咬痕
斗转星移，太阳初升
宁远舟穿戴好衣服，顺着连廊来到元禄房门。把门开了条缝，闪身进屋
床上，小孩儿卷着被子睡的正香，许是昨天见到宁远舟心情放松，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宁远舟蹑手蹑脚的坐到床边，没忍住伸手抚了抚元禄白嫩的小脸儿，元禄没醒，嘴里含糊了一句，翻身又睡了
这几天晚上都没睡，白天还要强撑，肯定累坏了吧
宁远舟眼底泛起心疼，俯下身在即将贴上那红润的唇时停了下来，克制的吻在了小孩儿光洁的额头上
本来昨天还想跟元禄聊聊天的，这么久没见，他有些想念小孩儿明媚的笑脸了，可偏偏来了个来路不明的人……
想起那个不清底细的女子，宁远舟眼神一沉，给元禄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门
另一间屋内，宁远舟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上过药了，你死不了的，醒了就赶紧走吧”
那女子的眼神渐渐由迷茫变的清醒，她突然“啊”的一声，紧紧抱住自己，又惊又羞:“是公子帮奴上的药？那，奴的身子岂不是已经被您……”
宁远舟却不为所动，转身离开:“省点力气吧，既然是教坊的舞姬，就别装的三贞九烈了，不像”
“公子等等！公子留步！”那女子挣扎而起，匆匆追出，“如意并非是想赖上公子，可求您别赶如意走，外面都是恶人，我一个弱女子，只怕一走出这院子，连一刻都活不了！”
宁远舟头也不回，自顾自收拾着院子:“与我何干?”
“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子是善人……”
宁远舟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她，笑了笑，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昨晚应该听见我的身份了吧？六道堂的人，会是善人？”
如意一滞，接着楚楚可怜的跪倒在地:“您昨晚没有赶奴走，您就是大善人！求您再发一回好心，别赶奴走，您要奴做什么，奴都心甘情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这一跪，跪的玲珑曼妙，起伏有致，从领口处可见若隐若现的锁骨
宁远舟却目不斜视，伸手拿起了她身边放着的柴刀，转身劈起了柴:“一个没有半分内力的人，居然能从六道堂眼皮子底下逃走，想必那些姐姐教过你不少东西吧，舞姬？你是白雀吧”
如意惊慌地扑到他身边:“没有，她除了跳舞，什么也没有教过我！我也绝对不是朱衣卫的白雀，公子您相信我！”
“那你是怎么知道白雀属于朱衣卫的?”
宁远舟回头便见如意愣在原地，分明是哑口无言，于是抬手一指:“门在那边”
“我不走！”
宁远舟无奈叹息:“恶客难送啊”
他上前押住如意的胳膊，一把捏住了她肩上的伤，伤口崩开，剧痛中，她仍断续道:“公子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走！审我的人说玲珑姐姐是朱衣卫的白雀，我记性好，就成了罪过吗？玲珑姐姐之前是想招揽我，可我只当没听懂，我不蠢，不想为了一点小钱就卷进麻烦……”
宁远舟手中继续用力，冷冷道:“这就从奴变我了?何必呢？一个从来没有受过折磨训练的人，居然能在我手中熬这么久，就凭这一点，你出去了也能活的好好的”
如意咬破了双唇，满嘴是血，却不肯呼痛:“谁说我没被折磨过？教坊用沾水的皮鞭抽我，你们六道堂的人用刑具折磨我，哪个不比现在痛？可就，就算再痛，我，我也能忍，因为我想活，我不想死！”
她仰头看着宁远舟，眼中水汽泫然
那一瞬间，宁远舟有片刻失神
曾几何时，那个小小的少年也曾仰头看着他，明明被药苦的泪水都在眼中打转，却还是笑着，眼神坚定:“我不怕苦，因为我想活！”
如意见状趁机低头，一口咬在宁远舟手背上，宁远舟吃痛，微微皱眉
“你们在干什么？”
清澈的少年音传来，宁远舟趁势松开如意，一回头，元禄正从连廊的柱子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瞪着大眼睛望向这边
“没什么”宁远舟拽了拽袖子，掩去了手背上的来牙印，“那个，元禄，你……”
“我去拿药”元禄第一次没等宁远舟说完就跑走了
望着他堪称落慌而逃的背影，宁远舟皱了皱眉
小孩儿好像误会了什么……
宁府另一间客房内，元禄端着药开了门:“宁头儿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如意双眼含泪，楚楚可怜:“怨我不该跟他顶嘴，我实在是不愿再被那帮人抓走了”
“你先看看这些用不用的上”元禄看了一眼她肩上已被鲜血洇湿的布料，还是心软了，把药递了过去，“我现在就给你熬药去，放心，宁头儿那边……我帮你说去”
“你真想留下她？”
烛光映照着小孩儿写满犹豫的面孔，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嗯？”宁远舟抬手摸了摸元禄的小脑袋，“这是想还是不想?”
“她是挺可怜的，可她毕竟是个陌生人，你要是觉得她不对头，我们就赶她走”无禄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反正从之前到以后，我只听宁头儿你一个人的话！”
“长进了啊，不过我想问你，咱六道堂早看惯了生死，为什么对她这么友善？”
幼时的回忆涌上心头，元禄的嘴角泛上一丝苦笑:“我是官奴出身嘛，你知道的，我姐姐没死之前，也是教坊的舞姬，所以……”
宁远舟一怔，小孩儿还是放不下过去啊
“不过咱们马上就走了，让她呆两天也没事吧”元禄抬起头来，湿漉漉的大眼睛带着祈求，“要真出什么妖娥子，我一招就制了她”
宁远舟看着他希翼的眼神，心里酸软一片:“好，听你的，去熬药吧”
“谢谢头儿！”
少年人心情转变快，一句话就可以掠去他心上的乌云，蹦蹦跳跳的去干活了
元禄走后，宁远舟才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手背之上，齿印格外鲜明
他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当哥哥这么多年了，明天就拿这个试探一下小孩儿，看看他能不能给自己换个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