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违规者死

院中站着的正是从天门关战场上假死归来的宁远舟,他仍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赵季:“深更半夜来我坟头上折腾,赵季,你真是越来越会玩了”

赵季冷笑一声,带人上前把他围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一听察子来报,说有个身高八尺的男子一口气买了十三只张记的一口酥,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元禄愕然,偏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宁头儿”

宁远舟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抬手摸了摸小孩儿毛茸茸的头顶:“你也知道,你哥就这毛病,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一边的赵季一挥手:“拿下他!”

六道堂众人迟疑不决

赵季拔剑亲自冲了上去:“抗命者死!”

众人互相看了看,只能随他一起杀上去,宁远舟却不慌不忙,待众人扑到近前,突然纷纷跌倒,原来一条透明细线早就如拦马索一般绊倒了他们

众人爬起来再冲,却只见宁远舟穿枝拂柳般几步横穿,一干人等便已被击倒在地

赵季执剑攻去,但没过三招剑就被人卸下,眼看自己也要被擒,连忙喝道:“天道自柴明以下十六人的下落,你还想不想知道!”

宁远舟身形一滞,手上动作也停了,回京的路上,他也曾多次打听柴明的消息,但溃军败如潮退,竟毫无头绪

赵季自觉拿捏住了宁远舟的软肋,冷笑道:“他们可个个都是你过命的兄弟,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进去”

六道堂众人纷纷爬起,各自裹伤,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宁远舟和赵季在正堂案边坐了下来

元禄守在门前,不住的向里张望,他很清楚不论是武功还是计谋,赵季都比不上宁远舟,但这次的条件是兄弟们的下落,他怕宁头儿吃亏

正堂内,宁远舟拾起地上的灵牌,重新摆好,淡声道:“说吧,柴明在哪里?”

赵季却自顾自拿起案上的酒,自己喝了一杯后,又倒了一杯推给宁远舟:“先喝口酒,慢慢说”

宁远舟只好接过酒,跟他碰杯

杯口还没碰到,赵季又道:“现在我才是六道堂的主事,你只是个伙头军”

宁远舟手一顿,立刻会意,他也懒得去争这口闲气,换做双手捧杯,杯口也矮了半寸

赵季这才满意,洋洋自得的喝了半口酒,却猛然将余酒往宁远舟脸上一泼

门口的元禄大怒,抬腿就想往里冲:“宁头儿!”

宁远舟冲他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用袖子一点一点擦拭着脸上的酒渍

赵季见宁远舟不反抗,更如猖狂:“我这是让你醒醒神,认清自己现在的地位,别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就真拿自己当个人物,就算你能伤了我,我姑父章相转头也能下令撬了你宁家祖坟”

宁远舟擦于了脸,点点头:“是。柴明他们是不是被你派去护卫圣上了?”

赵季却不正面回答:“等你办到了章相吩咐的事,我自然会告诉你”

宁远舟眼皮一抬,问:“章崧要我做什么事?”

“圣上北狩蒙尘,章相想找人把圣上救回来,你在安都潜伏了半年,对安国最熟”

宁远舟默然不答

赵季也不恼,接着说下去:“章相金口玉言,只要你能成功,不光所有的罪责全免,还许你官复原职,你意下如何?”

“你先告诉我柴明他们的下落, 我再告诉你我愿不愿意”

赵季狠声道:“少给我来这套!”

宁远舟摇摇头,提醒道:“能把你大半夜逼到这儿来,章崧多半下了死令吧”

赵季见他猜到因果,只得放轻了声音劝:“柴明他们随圣上出征,有些人当场战死,其他的跟着圣上被安国人抓走了,你要是去了安国,顺手就能救了他们”

宁远舟却笑了笑:“没兴趣”

赵季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愣了一下

宁远舟放下酒杯,回身整理高台上的供物:“我早就不是他们的上司了,问一声生死,无非念着当日的交情。安国,我是不会去的”

赵季大怒,一脚踢翻高台,灵牌掉落一地:“你别敞酒不吃吃罚酒!”

宁远舟手里还捏着一副没摆好的筷子,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灵牌:“赵大人何必生气呢”他微微抬头,眼神一瞬间变的凌厉,“赵大人可还记得六道堂堂规的第九条,第三十一条和第七十八条?”

赵季被他问的有些懵,只见他面色平静,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执掌六道堂多年的威严仿佛重新回到身上,赵季与他对视,莫名有些被震住了

就在这一瞬间,赵季眼前一花,喉间一热, 他惊恐的抬手摸去——那双筷子竟已穿过了喉咙

赵季瞪圆了眼睛,捂着脖子踉踉跄跑的跌出了门外

“堂规第九条,勾结外人,有害道众性命者,死!”

门外的六道堂众人见此都是一惊

宁远舟眼神冰冷,仍在平静的背诵着:“第三十一条,裁赃陷害道众者,死!第七十八条,大不敬上官者,死!”

地上的赵季早已没了声息,宁远舟扫视一圈:“这里供奉的是我宁氏先祖还有我义父宋老堂主之灵,只因他老人家遗命要我扶棺入土,我又一直身处牢中,才拖延至今”

众人一听,连忙随宁远舟跪地叩首:“老堂主英灵永照”

宁远舟转过身来,朗声道:“刚才赵季踢翻的棺材,就是他老人家的,见灵如人,赵季大不敬老堂主,是否有违堂规第七十八条,按律当死?”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答话

宁远舟又道:“我为六道堂抛却生死,奔走十五年,却因赵季上媚奸相,被两次陷害,险些死在天门关,他是否有违堂规第三十一条,按律当死?”

众人大震,元禄看着地上赵季的尸首,狠声道:“当死!”

宁远舟继续道:“赵季上任不过一年,便将老堂主与我费尽心血建立的制度一一破坏殆尽,闲置信鸽司,废除森罗殿,罗织罪名,将不服者一一投狱,拖累远征大军无可用之密报,白白战死沙场,天道柴明十六位兄弟半数血战而死,半数忍辱被囚,他是否有违堂规第九条,按律当死?”

这回,六道堂众人无不悲愤难抑,齐声吼道:“当死!”

宁远舟这才走出正堂:“既如此,我按六道堂堂规处置这三罪齐发之人,各位可有异议?”

道众齐声回道:“堂主英明!”

宁远舟却摇摇头,道:“我早就不是你们的堂主了,以后也只想当个寻常百姓,各位如果还念着往日的香火情,就只当今晚没见过我,过两天我自会离开京城”

众人听宁远舟要走,纷纷上前挽留:“宁头儿你别走,我们舍不得你!”“自从您走了之后,六道堂就不像个样子了,您回来吧!”

宁远舟扫视一周,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况且我的身体早已五劳七伤,现在只想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过几年安稳日子,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他们心里不好受,但也知道宁头儿的决定无人可动摇

终于一人抹了抹眼泪,回身说道:“朱衣卫梧都分堂全数被捣毁,赵大人出城追击余孽,不知几时能回”

众人会过意来,连忙找麻袋将赵季的尸体一套。高声答道:“起码得三四天吧”

“那——天色也不早了,朱衣卫奸细也没抓着,兄弟们,撤!”

他们最后向宁远舟抱拳致意:“您保重”便扛上麻袋,迅速离开了

目送众人离开之后,元禄转身冲着宁远舟的胸膛就是一拳,但半路被截下

温热的触感从被包裹住的拳头上传来,元禄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你玩假死,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真没了!”

宁远舟叹了口气,伸手把小孩儿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但我也是没法子,你知道的,自打章崧开始扶植赵季,我就不想玩了,只是这个身份实在打眼。不这么假死一回,不把你也骗到了,那些盯着我的眼睛,怎么可能放我归隐山林”

元禄从宁远舟怀里挣出来,眼尾泛红,一脸委屈,清澈的眼中却透着坚定:“我不管,我打小就是你的跟屁虫,你活着,去哪儿都得带着我,你死了,也得是我给你看坟”

“好,都听你的”

假死后宁远舟也偷偷来看过元禄几次,见小孩儿白天有条不絮的安排自己的“后事”,但夜深人静时总会坐在灵位前默默流泪,常常一哭就是一夜,心疼不已,好几次差点就冲进去告诉他真相了

宁远舟的视线一寸寸从面前少年精致的面容上掠过,最终停留在紧抿的双唇上

宁远舟不禁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的舔了舔嘴:“放心,以后不会再把你丢下了”

元禄这才红着眼笑了:“一言为定”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宁远舟耳朵微微一动:“先去把门关好”

“哦”元禄刚想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我明天早上先把老堂主安葬了,上次公主见我的时候还问我来着,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告诉她?”

“晚点再说,先去关门”

“好”元禄兴冲冲的奔去门口,关好院门“头儿——门关好了——”

元禄声音传来的瞬间,宁远舟鬼魅一般奔向屋内,一掌击向棺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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