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窦丛生
“我出生在**省郊区的一所高级私人医院,在那个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伴随着我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个日子变得不那么让人期待了…”
“这么多年以来,我认真读书,乖巧听话,轻易不麻烦身边的人,只因为我不敢触怒我的父亲,怕他更加厌弃我…”
苏钰遥克制住曲起手指敲击桌面的习惯,心里回想宁旷的履历,确实,他毕业于国外名校,经证实,他确实是自己凭实力考进去的,而关于宁崔厌弃他,从事发到现在,宁崔的态度也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到目前为止,宁旷所说的基本属实
嫌疑人: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他是因为我的母亲生我难产而死所以他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不愿意看到我,加上后来我凭实力证明了自己,而他也不再那般疏远我,这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我们的父子之情会随着我的努力日渐修复
宁旷嘴角牵起一抹笑,嘲讽又酸涩
嫌疑人: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不可能成真
嫌疑人:六年前,我毕业回国,怀着激动又迷茫的心情,奔赴万里回到熟悉的家,我以为我的父亲至少可以给我一些建议,他毕竟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心里是偏向从政的,修习的专业也是为了将来从政打基础
宁旷攥紧的双手用了些力,青筋凸起
嫌疑人:可我进门后,站在玄关处,还未来得及喊出一声‘爸’,客厅传来的欢声笑语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僵住,因为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欢笑中喊着爸爸妈妈,我还听到我父亲乐呵呵地应声,我僵硬着走进去,客厅里坐着的除了我的父亲,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和一个跟我父亲长相相似的青年,他们脸上是满满的笑意,我的突然闯入打破了他们和谐的氛围,我的父亲更是一脸怒容,斥责我的归来不合时宜,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不过是个外来的入侵者
嫌疑人: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一切的一切在我母亲死的那一刻就彻底改变了,只是后来渴望亲情的我不愿意清醒罢了…
苏钰遥将手边的水杯推到宁旷面前,宁旷出神地看了会杯中的水,默默端起喝了大半
嫌疑人:故事听到这里,苏队应该也能猜到,我的父亲,如今权势滔天的宁省委书记早在许多年前就出轨了,那个青年跟我在同一个月同一所医院出生,我只比他大了十日不到,而这一切,我妈和她的娘家全程都不知情,甚至时至今日还在被隐瞒着,多讽刺啊…
宁旷一双眼眸含着水光,望向苏钰遥的眼神可怜兮兮的
苏钰遥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刺激宁旷,柔声揭露惊天秘密
苏钰遥:更讽刺的,是宁崔让你替他的私生子顶罪…
对面的宁旷浑身一僵,随后苦笑连连
苏钰遥理解宁旷此刻的心情,他不仅要接受宁崔舍他保另一个儿子的沉重事实,更要面对宁崔狠心将他母亲娘家的血脉掐断的残忍真相…他以为宁崔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可是宁崔另有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儿子,而他的母亲是家里的独苗,他又是他母亲唯一的亲生儿子,如此一来,宁崔倒是完整保存了宁家家族血脉的延续,只有他和他的母亲、外祖家,扶持了宁崔这样一个垃圾上位后,换来了自己家族的绝后!
苏钰遥:抱歉,可我还是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们怎么查都不知道宁崔还有个儿子?
宁旷抬手抚额,低沉沧桑的嗓音再次响起
嫌疑人:老祖宗说绝处逢生,可我越是反抗,得到的只有更沉重的打击…
“那天过后,宁崔找我心平气和交谈过,他说我可以回家住,可以在国内发展自己喜欢的事业,但是有条件,只有我做到接受那对母子,我才能做回他的儿子,否则,他就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从此各不相干,我答应了,在那时的我看来,我根本没得选,我渴望亲情,渴望得到他的认可,这是刻进我骨血里的执念,我没有办法舍弃,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执念,让我落得如今的下场…”
嫌疑人:过后一年,我们这种组合的新家庭生活得很开心、和谐,继母对我很好,极尽关心,弟弟也很崇拜我,喜欢黏着我,父亲见此,对我也逐渐上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嫌疑人:意外就发生在那一年的春节期间,我以为我得到了父亲的认可,我以为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我以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可现实狠狠甩了我一巴掌。那天是正月初七,一大早他们一家三口收拾了很多东西准备出门,询问之下我才知道宁崔要带他们母子回娘家走亲戚,宁崔跟我说,我的身份不适合去,希望我理解,让我自己安排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其实,正月初七是我妈的死忌,也是我的生日,我想要父亲陪着去妈妈的坟前上柱香,祭拜一下,以往每年我都被各种事绊住了脚,只能在外对着同一个月亮对妈妈诉说我的思念,我想往后都有父亲陪着去,只要父亲陪就够了…
嫌疑人: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到底也没实现,他们好像都不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日子,开开心心地出门了,我一个人呆在偌大的别墅,周围静悄悄的,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很沉很粗,压抑得厉害
嫌疑人:那一天,我也离开了冰冷的家,坐高铁回了老家,租了辆车开到葬着宁家人的山头看我妈
宁旷忽然闭上眼睛,神色哀恸
嫌疑人:我寻遍了整座山,从山下爬到山上,又从山上一圈圈找到山下,都没有看到刻着我妈名字的墓碑,最后我一身狼狈地坐在车里,不得不接受一个荒诞的事实,我妈没有葬在宁家祖坟!我当时给宁崔打电话了,我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只想问问我妈的坟在哪里,可是他没有接电话,被逼无奈之下,我翻出了外祖家的电话,多年没有拨通的号码终究变成了空号,我很害怕,成长的这20年,小的时候我被宁家养着,很少跟外公外婆联系,他们也来看过我,可我当时年纪小,不怎么记事,后来他们就渐渐地不再来了,长大后,我也曾经隔三差五打电话问候过,只是他们都很冷淡,我就想,是不是因为他们唯一的女儿用命换我的平安降生,所以他们也跟我爸一样讨厌我,直到最后彻底断了联系,我都没敢问出口…
嫌疑人: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车到了外祖家,别墅已经换了业主,我又开车去了乡下,到现在我都找不到形容词形容我当时所看到的,外公外婆住着的房子又老又旧,残破不堪,大门摇摇晃晃,都快塌了,连贼都挡不住,屋内的陈设简单到跟贫苦人家没区别,桌子是砖块堆砌而成的,上面用木板盖住做餐桌,零碎摆着几只崩了口的碗,碗里沾着一两粒新鲜的白米饭,椅子是用粗糙的木头钉在一起的,掉漆的柜子是几十年前的老款,不排除是外婆的嫁妆,唯二的两间房,其中一间被柴火堆满,另一间只有砖块做支撑的木板床,被褥都褪色了,我很惭愧,也很震惊,外祖家当初在**省是富贵人家,20年的光景,一切都好像按了快进键一样,结束得猝不及防,让人难以接受
20多年前,宁旷外祖家所居住的区域还是中心城区,随着时代的变迁,那里早就被踢出主城区规划了,变荒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嫌疑人:我在那里等到日渐西斜,终于见到了年迈步履蹒跚的外公外婆,他们手里拿着一小撮不知名绿色蔬菜,背着一小捆柴火,拎着一小袋东西回来了,见到我的那一刻,他们立刻就认出我来,那一天我没有回家,我回了趟城里,买了许多生活用品、照明灯具、食物,我们三个人聊到了天明,解开了误会,也发现了许多不寻常的事情
宁旷从他外公外婆口中得知,当初不是故意对他冷淡,而是当时家里发生了变故,让他们顾不得太多,想着他们自身都难保了,又有宁家护着宁旷,渐渐地就忽略了他
嫌疑人:外公外婆说,我3岁那年,家里来了一大堆人,拿着有我妈亲笔签名的合同,说是我妈生前向他们借的一笔巨款,他们大义凛然地说已经给了外公外婆三年时间筹钱,再还不上就要用他们的方法收款,之后的数年间,这些人隔三差五就去骚扰外公外婆,报警了也无济于事,警方表示合同具有法律效应,顶多是扣留生事的人十天半个月,然后放出来,而每次去挑事的人都是不同面貌的,那些人不断地打扰外公外婆的生活,迫不得已,他们变卖了家产,偿还了巨款,搬到乡下来住,一住就是20多年
苏钰遥:宁崔怎么说?夫妻多年,他总不会连你母亲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吧?你外祖家遭遇这样的事,宁崔都没有主动帮过忙吗?
宁旷陷入沉思,良久,他再次开口
嫌疑人:这事说来蹊跷,我外公说对于那笔巨款,宁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龙去脉他一概不知,外公外婆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时,宁崔倒是帮着筹了些钱,只是杯水车薪,我当时想要问清楚,可是外公不愿意说下去,连外婆都沉默了,我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
嫌疑人:我那天去外祖家主要的目的是询问我母亲葬在哪里,我从他们口中得知的信息是,我的母亲葬在了宁家祖坟!可当时我明明寻了个遍,宁家祖坟都没有我母亲的位置,后来我问宁崔,他只说我母亲的坟塌了,在重新修葺,虽然之后我再次去祭拜时看见了母亲的坟墓,但我总觉得那是一座新坟,而且地理位置并不太好,这个疑点我至今没有答案,因为那天过后,宁崔就在家里劈出个小祠堂,把宁家过世的人以牌位的方式供奉在家里,并且不让我再往老家跑,之后我在他的安排下变得很忙碌,再也没有机会上山了
苏钰遥:你没有再见过你外公外婆?
宁旷眼眶酸涩
嫌疑人:我见过外公外婆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安顿好他们,就听到了他们葬身火海的噩耗,据警方出的通告,说是过年村里烧鞭炮烟花,火苗嘣到了院子里,把禾秆草烧着了,引发了大火,老人家逃生不及,死在了屋里,尸检结果也显示他们是肺部吸入浓烟窒息而死…
苏钰遥皱眉,直觉不对
苏钰遥:这么巧?你前脚见他们,后脚他们就死了…?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思考
银景煜全程对话都听见了,他看了会里面的苏钰遥和宁旷,没有打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