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 一年后

陈纫香这一趟巡演的路线几乎横跨了半个中国，东北、上海、杭州、南京……姜荣寿为他安排的演出遍布全国。每次抵达一个新的城市，他都会从驿站发一封电报到北平，至今已经过去了一年，那些电报和信件堆起来也有了厚厚一摞。程欢早已记不清其中的内容，只依稀记得最初收到的那一封——“我选你”。

这三个字让她的心微微一颤，仿佛久违的情感在心底泛起涟漪。或许陈纫香是真的爱她的吧？那一刻，程欢甚至闪过一丝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念头。但这份心动并没有改变什么，身边依旧围绕着莺莺燕燕，比如姜登宝。

最近，陈纫香不在北平的日子里，程欢从报纸上注意到了一个新崛起的名字，是从平阳过来的戏班子班主——水云楼的商细蕊。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照片上的那张脸，白白净净得像个书生，模样竟不输陈纫香分毫。

然而，家里人和姜登宝对商细蕊似乎颇有微词。听说这人曾经在姐夫那里唱过戏，还和大姐争宠，差点成了姐夫的男姨太太。虽然最后是大姐胜出，但大姐对这个昔日情敌始终心存芥蒂。二奶奶也不满，说是因为他牵扯到娘家表哥表嫂的事情，具体经过程欢听了好几个版本，最后也没搞得很清楚，总算知道二奶奶为什么对戏子总是带着偏见，大概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吧。

上午十点半，程欢从梦中醒来，却怎么也睡不踏实，反倒是把一边的姜登宝吵醒了。姜登宝轻轻搂住她晃了晃，关切地问：“是不是做了噩梦？”程欢摇摇头，轻声说道：“北平商会邀请我哥去吃饭，我哥不在北平，本来说好让范涟去处理，但他不敢一个人去，只能我去陪他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姜登宝立刻起身要穿衣裳，“那种场合，我去了或许帮不上忙，但至少能给你壮胆。”

程欢微微叹了口气，轻抚着额头：“不用了，那种场面你去了反而会害怕。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好好休息。”她捡起地上的衣服进卫生间洗漱，随后又出来着装打扮，好像很看重这次的聚会邀请一样。

程欢来到范涟他们所在的公馆楼下，司机扯着嗓子喊舅爷，好不容易才把范涟从软玉怀中揪出来，这慢腾腾的样子不免被程欢讽刺几句，范涟撇撇嘴，道:“别光说我呀。您昨夜不是也玩的很欢吗？姜登宝那叫声我都能听见。”说完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捅到他内脏似的。”

“行了。今天这场我估计是鸿门宴，来者不善呀。舅爷你的小心肝准备好了吗？”

范涟往车座椅上一躺，看着程欢说:“爷的小心肝儿看起来就志气满满，肯定是准备好了的。”

程欢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免翻个白眼，“走吧。”她对司机道，然后对范涟说:“你也不必害怕。必要的时候，你的小心肝会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