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 看戏
才下过雪,路面上的雪还没化干净,程欢脱掉了在画室里那乱七八糟的打扮,换上一身洋装,好生打扮了一番,跟在范涟身后,从车上走近了戏园子。
戏园子门口,贴着一张大大的海报,因为灯光昏暗的缘故,程欢并没有看清海报上的人的长相,只看见那海报底下,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陈纫香。她想起老家上海,百乐门的门口也会贴一些舞女歌女的照片,都是人气极高的台柱子,料想这位叫陈纫香的姑娘应该也是戏班里的台柱子吧?
她倒也没看很久,因为这个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于是搓着手钻进了戏楼。
一进戏楼,程欢就傻眼了,一楼大堂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几个看客肩并着肩挤在好几排长椅上,便是这样的情况了,还不忘记嗑瓜子吃茶,就在这瞬间,她起了打道回府的心思,她最讨厌拥挤的地方。
范涟早就知道程欢的脾气,于是扬了扬手里的戏票:“我还会委屈您不成?走,咱们的位置在二楼,单独隔开的,宽敞得很。”
程欢抬头,这才发现二楼还有一圈看台,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放松了些,跟在小二和范涟身后上了二楼,刚坐下,范涟便让小二上茶上点心,还十分败家的给小二赏钱,范涟指着斜下方,道:“这是最好的位置了,你知道吗?今儿咱们要听的是隆春班的戏,隆春班可是北平最好的戏班子了,他们家的班主姜荣寿是北平梨园行会的会长,这里的票可是一票难求啊,下回我再带你去云喜班,云喜班的戏不如隆春班,但是也还凑合,而且云喜班唱粉戏居多。”
“什么是粉戏?”程欢问。
范涟露出一点你知我知的笑容:“总之是你喜欢的。”
程欢眨眨眼,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范涟的意思,于是也笑着点头,相约下回的风流。
楼下唱够了暖场的文戏,总算是热热闹闹的敲打起来了,今儿演的是四郎探母,范涟小声的跟程欢描述铁镜公主和杨延辉的故事,程欢听着,目光却不离下头的铁镜公主,唱的怎么样她不知道,但这模样,真是板正,“这位姑娘生的真水灵,我都要自愧不如了。”
范涟咦了一声,随即偷笑,也没告诉程欢这位女娇娥本是个男儿郎,反而是一本正经道:“倒是不用自愧不如,你比他好看多了。”
程欢有些不赞同,目光牢牢黏在那铁镜公主身上。戏过半,一堆人往台上扔东西,她有些不解,侧着头问范涟,范涟便解释:“这纸里包的是银元,叫彩头,其实也是赏钱。”
“银元?”程欢有些烦闷,她想给些银元,今日出门可没带钱,又不想跟范涟借。她上回跟范涟借钱,要还钱的时候范涟非不收,不得已下,她便请范涟去六国饭店吃饭,可亏了她好几十块大洋。忽想到什么,她开始摸索身上的饰物,手腕上的绞丝金镯是才得的,指头上的红色宝石戒指是程凤台送的,她都舍不得给人,最后摘了耳朵上的钻石耳坠往台上丢,不偏不倚落在杨延辉的脚边,那位杨延辉抬头看来,程欢就对他露出一点笑容,那杨延辉愣在原地,若非铁镜公主碰了他一下,这戏大概就要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