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52.卷六.我敬爱的家主,欢迎回家

没有白日与黑夜之分
微弱的荧光渐渐让明月业变得迟钝
笛千亭再次进来的时候
他正呆呆得望着那一方狭小的漏窗
一向明亮的眼眸失去了神采
就连多年养成的警惕也变得迟缓
直到笛千亭挡住那唯一的光……
明月业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过头
噼里啪啦作响的铁链早已变得血迹斑斑
他的皮肤,由于长期的禁锢,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汗水和血水混杂,沿着他的身体缓缓滑落,如同一条条哀伤的溪流,落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
他的呼吸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灯火,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宗政明珠呢?”
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的声音如同久旱的土地终于遇到了雨水,却因为干涸而无法立即吸收,变得沙哑而粗粝,声音中带着刺痛和挣扎,如同一把生锈的刀,艰难地在空气中划过。
笛千亭却是很满意一般,熟练的拿起蒙尘的二十四桥剑,划破明月业的手腕
不同于明月业的枯萎,他的血依旧是鲜活的
殷红的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入瓷瓶,直到装满
笛千亭对上他的眼
好像刚刚想起他的问题的一般,风轻云淡的语调,却在不经意间倾吐出最为残忍的话语
“我杀了他”
出人意料的是,面对这一变故,明月业并未有丝毫过激的举动,他默默的垂下了头,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直到二十四桥剑再次被丢在布满血渍的石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明月业抖了抖,像是被吓到了
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杀人王,却落得如今地步,连突然响起的声响都能让他发抖
笛千亭收好瓷瓶,半蹲了下来,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终于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慰着
“师兄,别挨着了,把解药配方告诉我,我给你个解脱。”
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
他想、
大概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
宗政死了……
没有人会发现自己在这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微微蠕动,每一次的吞咽都像是在与内心的挣扎搏斗
然而,即将说出的秘密,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看到笛千亭期期艾艾的目光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笛千亭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犹豫,当即气急败坏,一把抓住已经和血肉长在一起的铁钩用力一扯
“明月业,你想拖着我们一起死,没那麽容易!”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愤怒的火药味,下一刻又咯咯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将手上的血一点一点蹭在明月业的肩头,狠戾的目光像是恨不得碾碎他
“走着瞧,我有得是时间来折磨你。”
笛千亭转身欲走
明月业缓缓抬起了头,那一瞬间,所有的呆滞与迷茫仿佛被夜风拂散,取而之的是眼中闪烁的凌厉光芒。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宛如从深渊之中爬出的恶鬼,带着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
“恐怕,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笛千亭的脚步为之一顿,却未曾回首。他的身影在长长的走廊上渐行渐远,最终悄然隐没于尽头的转角之处。
可也就是这一顿,让明月业知道
他猜对了!
会有人来的,很快会有人来的!
他心力交瘁,身躯颓然倒下,任凭琵琶骨上的铁钩无情地撕扯着皮肉。
剧烈的伤痛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这痛楚如此鲜明而真实,不断地提醒着他——自己仍旧活在这世间。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二十四桥剑上
像是燃起了某种希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着伸出手,试图抓住它,手指在空中摇摆,如同在暴风雨中挣扎的船只,想要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同生命中最后一抹光
那把剑成了他唯一的寄托与希望
他倾尽全身残存的每一分气力,艰难地向前挪移,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锥心的剧痛。终于,在那漫长而又煎熬的过程中,他颤抖不已的手指触及了二十四桥剑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久违的、淡然而又满足的微笑。
仿佛所有的痛苦与挣扎,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他轻柔地以衣摆拭去剑鞘上那尚未干涸的血渍
珍之又重、小心翼翼地将剑拥入怀中,仿佛怀抱着世间最宝贵的珍宝
明月业紧紧蜷缩着身子,静静地坐在地上,整个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都为之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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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婆为李相夷注入一缕真气,足以稳住他体内毒性暂不发作
只是,方多病在来之前已经给明月业传了信
为稳妥计,二人还是在云隐山等了明月业数日
按明月业的脚程,应当不会晚这么许多
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方多病心里泛起了嘀咕
恰逢百川院传讯
四相青尊的妻子两仪仙子被关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天字第九牢龙王棺
于昨日被笛飞声率众突破
笛飞声与单孤刀联手,是他们没想到的
四枚天冰、
元宝山庄的被宗政明珠所夺,如今看来大概在明月业手中
女宅中碧凰所藏的天冰被方多病交给了何晓惠,由她带回天机山庄妥善保管
小远城一案寻来的天冰被金鸳盟夺走
依各路汇总的消息来看,笛飞声处置了角丽谯势力收整金鸳盟,那枚天冰应该在笛飞声手里
如今笛飞声破了龙王棺,看样子是冲着最后一枚天冰去的
方多病是快意恩仇,忍不住抱怨
“这个笛飞声,没想到他会与单孤刀狼狈为奸,你说明月业手中的那枚天冰会不会……”
“不会”
没等方多病说完,李相夷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天冰本属南胤,明月业想要早就集齐
至于笛飞声嘛……
“他本不该对罗摩天冰产生兴趣,或许,是我猜错了他的想法。”
罗摩天冰、业火痋
明月业每月放血制药……
这么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明月业宁愿放血制药也不愿打开罗摩鼎,此一点、笛飞声倒是与他意见相左了
“无论怎样,他们手上已经有罗摩鼎和两枚天冰了,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拿到明月业和我们手中的天冰的。”
现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犹豫了
是继续等明月业还是归返天机山庄……
二人正烦忧间,那只不见了几日的乌鸦又寻了来
寒夜凄凄,配上乌鸦的哀鸣
没来由的让人心底发毛
方多病早就烦透了这只报丧鸟,起身去驱赶
谁料想,这乌鸦倒是灵巧的很
几次三番的躲开了他
方多病急了,拿起茶盏就掷了过去,李相夷看着他气急败坏,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打吧,左右这小子控制着力道呢
然而,飞掷出去的茶盏并没有打在乌鸦身上,而是被破门而入的芩婆稳稳接在手中,乌鸦叽叽喳喳又叫了几声,顺势落在芩婆探出去的臂弯上。
“师娘……”
李相夷调笑的看了眼方多病,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方多病更是,揉了揉鼻子,尴尬的要命。
“前辈,这乌鸦……”
他想问,这乌鸦是否是芩婆养的,要不然怎么突然这么温顺的落在芩婆的手臂上了
芩婆却是皱了皱眉,问李相夷
“它跟着你们很久了吗?”
李相夷隐约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劲,同方多病对视一眼
方多病抿了抿唇,回想道
“从关河梦的山庄出来后没多久它就缠上我们了”
“在你放出鸱鸺后?”
芩婆的追问让方多病注意到了不对劲
鸱鸺,它最近一次传信便是西南笛家堡
“师娘,这乌鸦是……”
李相夷欲言又止
芩婆顺了顺乌鸦的翎羽,不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道
“明月业精通鸟语,这是他传信的鸟儿。”
明月业的鸟儿……
二人回想起这几日乌鸦纠缠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没完
难道是明月业借它说了什么?
可明月业明明知道他们根本听不懂啊!
方多病传信,他迟迟不到,还有这只乌鸦……
若不是深陷危机,他大可不必以鸟语传信
李相夷抬起头冷眸半眯,透过夜色的薄雾,眺望远方,开口嗓音低沉的可怕
“笛家堡、可能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