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7.旧时堂前燕

白日一切的繁华喧闹随着夜幕的拉下,沉淀出难得的清净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一旁来蹭饭的方多病喝得酩酊大醉,睡得正香

李莲花却是睡不着

他一步步走进楼里,看着临窗的而坐的明月业,将手里的酒壶递过去。

他接过喝了口,狭长的凤眸半眯着,深沉的目光透着一丝玩味。

“那小子真是你徒弟?”

明月业问李莲花

然而,李莲花并没有回答

这一转头,明月业才发现,他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出神,目光幽邃、像是思索又像是困惑。

“李莲花?”

明月业又叫了一声,他才缓过神来,欲盖弥彰的理了理衣袖。

“这么看着我,琢磨什么呢?”明月业打趣的道

李莲花却是神色一紧,莫名的带了几分认真,扬手指了指树下的方多病。

“他说你我相像,问我你是不是真叫李莲蓬。”

明月业闻言顿时心下一悸,握着酒壶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面上却不着调的打笑。

“臭小子,他还真信啊。”

嗓子干得厉害,明月业不得不喝了口酒,缓解自己如潮一般的心绪

可李莲花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分毫,反而是看着明月业眉眼,神色间带着惆怅。

“确实相像,不过你更像十年前的我。”

十年前的李相夷……

明月业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

大脑一片空白

末了,深深叹了口气,辛辣的酒水入喉,压下了那已经涌上喉咙的冲动。

“要像也是你像我,我比你大。而且左不过是皮相而已,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我同笛飞声都精通缩骨易容之术?”

李莲花蹙眉,半晌摇了摇头

明月业站起身来,一口饮尽壶中酒,透过夜幕望向远方

“我和笛飞声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仿佛穿过风云,越过尘埃,到达了那已经远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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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边陲 笛家堡

昏暗的夜里风雨交加

被雨水冲刷的血如同泼墨一般染在石板间

院中,十几个孩子厮杀着

这便是笛家堡……

彼此残杀,想要活着只有杀了自己的同伴

彼时他不叫明月业,只有一个浑名,唤作阿满。

那时,明明他已将笛飞声制服,杀他、不过一剑,可明月业却没有动手。

他收了剑,一把拉起笛飞声,顶着家主吃人的目光,掷地有声的问他。

“您是要我杀了他,还是要两个顶尖高手?”

没有人知道,看似大胆的他,那时候掌心里全是汗。

“我是不是挺傻的,其实就是因为前一天笛飞声给了我半个馒头。”

明月业笑着问李莲花,似乎也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转瞬声音染上一层悲穆。

“我也是富家公子,一夕之间经逢巨变家破人亡,笛家堡便成了我一辈子逃不出去的樊笼。”

好在,他认识了笛飞声

好在,他没有弄丢最重要的东西

敛了敛心绪,明月业看向李莲花,表情严肃庄重。

“相夷,我同笛飞声自幼相识,他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你身上的毒绝非他所下,金鸳盟三王的截杀他很有可能也根本不知情。”

提及旧事,两人不由得都沉重了几分

金鸳盟三王现关在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

想要问询却是不能了

而且,笛飞声不知情的话……

“那便是有人故意的了,诱杀我师兄挑起四顾门与金鸳盟之战。”

李莲花沉吟道

可这个人又能得到什么?

“总之,当年的事怎么看都不对劲,你既然要查,那我们北上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明月业走到车驾前,开始收拾一切

李莲花却是从腰封里拿出个玉扳指

辛雷的,上面还有金鸳盟的暗纹

这种材质的暖玉可不好找

“北上,昆仑玉城?”李莲花试探的问道

明月业动作一滞,却还是点了点头,复看了眼树下的方多病。

“这小子怎么办?”

李莲花不甚在意,随口道

“他家仆从一会儿就找来了,快溜才是上策。”

北上玉城的一路并不算平坦

更要命的是刚动身的第二日,李莲花身上的碧茶之毒便复发了,这一次足足比上次提前了五日。

明月业驾着车,听见内里压抑的呻吟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烘烤一样,几乎想也不想,刹停了车马,阔入走了进去。

李莲花半伏在桌案旁,额上满是冷汗,一张脸苍白的吓人,右手却是四指并拢拇指回转,直指俞府。

许是明月业进来的太过突然,这一指还未点下

“你怎么进来了?”

李莲花气息奄奄,好似说句话都用尽了力气

明月业平静的看了李莲花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可心底却暗暗揪成一团,转身坐在他的身后,提手运气。

“别乱动、”

明月业的声音有些沉,听不出喜怒,可李莲花直觉他生气了

气什么呢?

就在他思绪飘渺之际,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背脊,带来一丝丝凉意,如同盛夏之夜的月光、清火去燥。

这股清凉之气从那撑在后背的手掌,逐渐渗透进李莲花的四肢百骸,压抑着碧茶之毒的火燥热灼之感。

李莲花双眼微闭,双手放在膝盖上,顺从着这股气息开始运转内力

而明月业另一只手在此刻收拢,食指与中指并立,落在李莲花耳后颅息穴上,顺着那根青紫色的血管缓缓下压。

随着手指滑至颈上动脉,那股澎湃的气息便如同泉水一般,对融入骨髓经脉的碧茶之毒围追堵截,不过半刻、李莲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正当他放松之际,身后陡然传来一声闷响,撑着脊背的手掌瞬间滑落。

李莲花匆匆回头,正见明月业斜靠着墙壁,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一双柳叶眸紧阖之下,唇色泛白。

“明月业!”

李莲花唤了一声

明月业撑着地板想要站起,却忽的眼前一黑,踉跄着坐了回去。

末了,还怕李莲花担心,故作嬉笑着道。

“要了命了,哥哥我救你容易嘛,快让我歇一会儿。”

说完这句话,明月业眼皮不受控制的闭合,李莲花垂眸,掩下自己翻涌的心绪,扶着明月业到了榻上,直盖好了被子,他怔怔的看着明月业,眼底一片复杂。

用别人的内力压制碧茶之毒,所耗内力是自己的数倍,这一点明月业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做了。

他希望自己活下去、

希望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可李莲花从来都想不明白

明月业缘何对自己如此?

就像他到现在都不明白

十年前,明月业为何会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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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东海之畔

李相夷一身狼狈,白色的劲装满是泥沙与晕开的鲜血

他失魂落魄的走上街头,身后、同样一身白衣,带着斗笠的人不紧不慢的跟着,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直到走上四顾门的台阶

看着内里的满目疮痍

李相夷一路来的坚持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咒骂、责怪

似乎所有人都在怪李相夷

原本夸赞他的年轻气盛,现在成了指责他的源头,李相夷躲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咬紧了牙关,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却都消失殆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四顾门兄弟

这一刻,他甚至在想

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碎裂开去,无声无息

“别再跟着我了!”

李相夷对身后的人说道

然而,那人好像听不见

他跟着李相夷,却不打扰

他看着李相夷回了自己的卧房,取了封信

门内静悄悄,门外满是吵嚷

李相夷一边看着信,一边听着门外众人说着要解散四顾门,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来他的卧房看看、没有一个人发现……

李相夷回来过

最后,李相夷重新走向东海,踏上那片湿软的沙滩

在他颓然倒地的瞬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接住他。

明月业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李相夷的眉眼,一点一点拭去他脸上的血。

尽管明月业的动作看起来淡定从缓,可指尖的轻颤,还是泄露了他的慌措,这股慌措在他摸上李相夷的脉搏时达到了顶峰。

一瞬间、

明月业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一把抱起李相夷,几乎是飞奔着跑到了一处寺庙,似乎早有知会,寺庙的门口站着一个和尚,见到他来,几步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和尚问道

“是碧茶之毒!”

和尚的眉头蹙起

碧茶之毒,饶是他也没有把握

和尚探了脉搏,眉毛舒展些许,转头问明月业。

“你用了内力?”

李相夷体内有一股中正绵长的气息,犹如明月孤照,春风又起,与扬州慢交织在一起,氤氲在心脉之处,经久不散。

“可是不妥?”

明月业心下一紧,却见和尚摇了摇头

“或许,你可以救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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