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42.兰因絮果（上）
明德十一年
卓玉衡作为苏朝风，第一次见到萧羽。
那年、他二十二岁，而萧羽不过九岁。
身后是漫天火光的国丈府
他由五大监之首的瑾萱公公牵着，小小的一只、眼里却弥望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野心。
即使、
他的面前站着的是暗河鼎鼎大名的三大杀手
即使、他们刚刚杀了他的外公易卜
萧羽依旧不为外物所动
淡漠到了绝情的地步，言谈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高傲。
他说、
“我是北离七皇子，萧羽。”
一场大火，不足以磨灭影宗自开国以来就存在于北离王朝的全部痕迹。
天亮后，关于暗河的一切，很快就会被人挖出来，暗河会真正被视为罪犯而通缉，想要从黑夜中走到光明，可光明之中，往往藏着更多危险。
北离七皇子——萧羽
作为宣妃的儿子易卜的外孙，他理所应当的是影宗的传承之人，一把火做不到的，他张张嘴便能做到。
这就是为什么暗河选择赤王的原因
暗河脱胎自影宗，无论苏昌河和苏暮雨多努力，他们永远和北离王朝有着某种看不到的联系，与易水寒的后人有斩不断的瓜葛。
换言之……
暗河脱离了影宗的操控，可他们与影宗是斩断骨头连着筋的。
卓玉衡自以为那夜后他们与天启的一切再无干系，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或许、就连九年前萧羽救他也不是偶然
指尖刺痛，卓玉衡回过神来看着刻刀深深刺入血肉，鲜红的血滴在象牙上，衬得一旁的红豆都淡了不少。
一瞬间，卓玉衡的眉眼变得极其柔和，杏眸弯弯的带着笑意，他轻吮了口手指，拿过罗帕仔仔细细的擦净牙骰上的血迹，又拿过一颗红豆按在孔洞上。
“啪嗒”
红豆掉进骰子里，发出一声脆响。
手指翻飞又编入了一枚平安扣，迎着日光晃了晃，看着那骰子中的一点红和温润的白玉，卓玉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头浅笑，转而小心翼翼的把坠子放进檀木盒子里，贴身收了起来。
小莲生辰快到了、
天启这边……
想起这个卓玉衡动作一滞，手指轻捻。
这孩子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说句在皇室看来不恭不敬的话，他拿萧羽当亲弟弟养，如果说要在赤王和永安王中选一个的话，他会选赤王。
而今他回赤王府这么久了，却从未见过暗河之人，要么他们还没来，要么……
萧羽在故意避着自己
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能再坐以待毙
是时候跟这孩子好好聊聊了
书房外，卓玉衡刚想推门，耳朵动了动听着里面两道绵长的呼吸他犹豫了一瞬，下一刻苏昌河的声音响起。
“正北有殿下的洛城军，东北无双城、白王也不会放任，我暗河会在西南拦截，萧楚河绝对不会活着进入天启！”
萧瑟？
卓玉衡神色一紧
明德帝病重，北离由金衣兰月侯和太师董祝监国
他便知道萧瑟是要回来的
可正如苏昌河说的，如今的天启没有几个人希望永安王回来，甚至想他死。
西南……
暗河拦截在西南方，若要驰援萧瑟蜀中唐门最近。
小莲！
＜＜＜
暮色沉沉，万籁俱寂
唐莲躺在榻上，紧紧握着那把手中剑，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白日里也就罢了，他将自己安排的一丝空闲也没有，可到了夜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每一样都像一把刀，刺在他的心里。
他刚学武启蒙时的腕甲、袖箭、躞蹀玉带，乃至及冠时的发冠、玉佩，他身上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出自卓玉衡。
卓玉衡在他过往的须臾十几年里无声无息的融入了他的一切，以至于唐莲无法割舍，可……
一滴泪悄然滑落，洇湿了枕头，唐莲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去逃避。
可偏偏事不如愿
窗扇“啪嗒”一声，似是被风鼓起，可随之响起什么东西落地的沉闷声。
唐莲骗不了自己、
他知道是卓玉衡来了
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唐莲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选择装睡。
直到脚步在床边停下，他听到卓玉衡轻笑了一声，而后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唐莲的心砰砰直跳，握着手中剑的掌心泛起一层冷汗，鼻尖忽的被冷香包围，心头一哽、下一刻卓玉衡已然欺身而上。
唐莲身体一僵，不知什么时候连呼吸都屏住了，寂静的夜里卓玉衡的动作即使再轻，落在唐莲耳畔里却仿佛惊雷炸响。
卓玉衡从唐莲的身上迈过，掀起被子躺在他的身边，动作娴熟的一把揽过唐莲，炽热的胸膛贴着唐莲的后背。
好一会儿、卓玉衡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调侃。
“小莲，再不喘气会窒息的。”
唐莲猛的从暧昧旖旎的氛围中惊醒，他握着手中剑喉结滚了滚，下一刻、翻身而起，手中短刃紧紧抵在卓玉衡脖颈那根青色的血管上。
冰冷的触感让卓玉衡的困倦散了三分，借着淡淡的夜色，他低头看着脖子上那闪着寒光的手中剑，抿唇浅笑。
“小莲，我就想抱你睡个觉，真的什么都不做。”
唐莲背对着夜色，一张脸隐在黑暗里只堪堪能看出个轮廓，卓玉衡心中一动，伸手去挑唐莲的下颚，却被他偏头躲开。
隐隐的、卓玉衡觉得唐莲不对劲
果然，下一刻唐莲的短刃再次逼近了一分，锐利的刀锋在卓玉衡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卓玉衡能感受到，唐莲的手在抖，然而他的声音却冷到了极致。
“出去！”
唐莲反应太激烈了，远远超出了卓玉衡的想象。
小孩子脸皮这么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