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19.小楼昨夜又东风

雪海阁里静的可怕

卓玉衡躺在榻上呼吸微弱，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露出一股青灰之色。

唐莲坐在床边，紧紧攥着他的手，看着憔悴不堪的卓玉衡，鼻尖血腥气是那样的重，让唐莲的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他害怕、

巨大的恐慌席卷，压垮了唐莲的脊背，泪水无声滑落在棉被上，又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双红肿的眼眶。

一瞬间，唐莲好像回到了他六岁那年

他眼睁睁的送走了父亲母亲，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次、

他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卓玉衡躺在这，无能为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

“衡哥哥……”

唐莲哽咽的唤了声

“玉衡，其实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认出来了。”

唐莲勾起一个凄笑，这一次他得不到回应，握着卓玉衡的手抵上额头低声抽泣着。

唐莲生在唐门长在唐门

可没人知道，其实他的童年并不美满。

六岁，他的父母外出公干却再也没有回来，他日复一日的等在路口，自己准备一日三餐，参加唐门外房习课，他被外房的年长弟子欺负，被掌管府粮的管家克扣。

这样的日子他足足过了大半年

当唐莲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他被几个半大的孩子堵在墙角里打，一拳一拳重重的落在身上，唐莲固执的捂着头就是不肯哭。

直到他们停下，唐莲畏畏缩缩的露出半个眼睛看了出去，一个黑色身影骑在马上，身后是一片绿盈盈的木芙蓉。

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看着缩成一团的唐莲翻身下马，斜眸微瞥、只一眼，那几个外门弟子便落荒而逃了。

他踱步走近半蹲了下来，拍了拍唐莲身上的灰尘，捏着他的下巴查看脸上的伤。

末了、歪了歪头，金色的余晖洒进眼睛里，他笑得极尽温柔。

“你是小莲吧？”

唐莲痴痴看着，一时竟忘记了回答。

他牵起唐莲的手

“我叫……我叫卓玉衡，你可以叫我衡哥哥。”

“你父母不在了，我来照顾你。”

“我十四了，你呢？我记得你好像是六岁吧？”

“还有几个月就七岁了！”

卓玉衡絮絮叨叨的说着，也许是出于男孩子的好胜心、也许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不会添麻烦，唐莲特意强调的道。

卓玉衡的眼睛里填满了笑意，拉着他进屋浅笑晏晏。

“好，小莲七岁了。”

他的声音又轻哑又好听，像是揉碎了天边卷着的云，唐莲木讷的跟着他，傍晚的余晖映在卓玉衡的背上，好像闪着光。

那是唐莲最开心的三个月、

后来，他走了

卓玉衡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带着自己，然后、一如来时，他牵着唐莲的手走进了怜月阁。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九江琵琶亭内，唐门唐怜月，以三道暗器名扬天下。

唐莲从没想过他会拜入这位唐门第一高手的门下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卓玉衡

只每年生辰时门口放着的檀木盒子提醒着他

衡哥哥，他还在……

有时是一对腕甲、有时是一枚玉佩

从他离开，生辰礼从来没断过，一直到唐莲十四岁。

那一年唐莲等了很久，从鱼肚白等到月上柳梢，可他没有等来卓玉衡，等来的是唐门之乱。

那年秋天的锦城乱的很、

唐门、药王谷、暗河、

唐莲一身狼狈被自家人追杀，最后却是卓玉衡从天而降救下了他。

唐莲知道了他的另一个名字───苏朝风

恶贯满盈的暗河、鼎鼎大名的第一杀手

可是那一次是执伞鬼冒险前去唐门救了唐怜月，是暗河平息了唐门之乱。

他们……本是来提亲的

后来唐怜月避而不见，他们和唐玄吵了一架，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锦城。

那是唐莲最后一次见卓玉衡

彼时，他拉着唐莲的手告诉他。

“小莲，很快我就自由了。”

这一句很快是三年，三年里唐莲再也没收到过生辰礼，更没有见过他。

直到、

明德十四年秋，唐莲受师命出行，那一次九死一生。

他躺在树下，身上、细小的虫子在爬，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仿佛冰冷的鬼手，拖着他沉入黄泉。

然而、一抬眼唐莲看见了他

风声猎猎，雨幕低沉。

漫天秋雨中他撑着把油纸伞，薄唇微翘、眼眸弯起来像是有着灼灼桃花。

“小莲，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