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风云8荒庙闲话
“喂喂喂,别念了,别念了,一早上吵死人了。”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随即白东君感觉身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落雪桃花瞬间消散,他猛地一睁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冷寂的寺庙之中,哪里有桃花,哪里有落雪,更哪里有美人。
只有一个不修边幅的浪客,不耐烦地看着自己:“梦到美人了?”
白东君尚未从梦中回过神来:“我会做这种梦?我只是在梦中饮酒罢了!”
司空长风摇了摇头:“擦擦你嘴角的口水再说。”
白东君伸手一摸,摸到一片湿润,急忙用衣袖使劲擦了擦。
“你年纪不大,春心动得倒是不少,我看昨日那晏姑娘姿色也不错,真没办法和你的梦中情人相比?”司空长风问道。
白东君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你有喜欢的人吗?”
司空长风笑了笑:“我可不喜欢女人。”
白东君愣了愣,突的从地上爬起往庙外飞奔而去。司空长风愣了愣摸不着头脑的追了上去。
谢蕴之和叶鼎之刚回到庙门口就见白东君从庙里飞奔而出,司空长风紧追其后。
谢蕴之和叶鼎之一头雾水,一大早的这是什么情况?
叶鼎之一把拉住白东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东君躲在叶鼎之身后:“这赔钱货居然有龙阳之好…太可怕了。”
“所以,他轻薄你了?”谢蕴之眼睛都亮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叶鼎之和白东君皆瞪大了眼睛望着谢蕴之。
司空长风一脸黑线:“我只是说,我不喜欢那些矫情的爱来爱去,一点也不自在!不是说我喜欢男子。”
“哦,原来是误会啊!”谢蕴之语气可惜。
柴桑城。
秋雨落。
郊外的荒庙之中,司空长风感觉寒冷,生了一堆火,四人坐在那里悠哉哉地烤火。
清歌公子洛轩不知去了何处,雷梦杀则一个人坐在屋檐下。
“有些冷啊,要是有酒暖暖身子就好了。”雷梦杀喃喃道。
白东君听到后忍不住骂道:“浪费了我那一屋子好酒!”
司空长风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囊,仰头喝了一口,随后递给了白东君:“喝吧。”
白东君一愣,接过酒囊,轻轻闻了闻:“桑落?你从哪里来的?”
司空长风笑了笑:“趁你睡觉时偷偷灌的。”
“好你个司空长风!”白东君怒目而视。
“喝不喝?不喝就让我先喝一口。”雷梦杀伸手说道。
白东君将那酒囊一把甩了出去,雷梦杀伸手接过:“你看起来出身名门,不好武学,怎么会偏偏喜欢上酿酒这事?”
百里东君笑了笑:“是名门公子就得好武?那如果我父亲是状元郎,那我岂不是得做个诗人?我爷爷做什么,我父亲做什么,和我做什么,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说得也有道理。”雷梦杀点了点头,“我若是愿意同我家族内的人一样,也不会被雷家堡放逐。”
“你为什么会被雷家堡放逐,这在江湖上一直是个谜,你是雷家堡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就算是分家出身,也曾被寄予厚望。”司空长风问道。
“你很了解江湖上的事?”雷梦杀一边问,一边将那酒囊丢回给了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接过酒囊喝了一口:“我从小就四海为家,一直生活在这江湖。”
“你的枪法不错,但是招式不全,功法也不全,似乎有一个很不错的底子,但你只学到了形,没有学到意。”雷梦杀走过去,拿起了司空长风手中的长枪,“我肯定听过这把枪。银月枪,哭断肠。他的主人是江南追墟枪的传人林九,林九失踪很多年了。”
“他死了。”司空长风淡淡地说道。
“他是你的师父?”雷梦杀问道。
“算是吧,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快死了,浑身长满烂疮,躺在一个废弃的道观门口等死。我救了他,把他带到了我住的地方。他希望在他死后让我把他的尸体烧了,然后将骨灰带回他的家乡。他说他家门前有一片湖,叫虚引湖,他年轻时爱过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每日清晨就坐在湖边梳头,他常常去看她。但他那时只是一个穷小子,可女子却是镇上最美丽的女子,他下了下狠心,就拿起枪走出了小镇,可这一走,却没想到整整三十年都没再回去。一入江湖,就再也走不出来了。他希望我将他的骨灰撒在那片虚引湖中。”
“没有让你问那个女子的消息吗?”谢蕴之问道。
“他离开的第三年,家乡的兄弟就给他带来了消息,说女子就嫁人了。他说,女子甚至都不会记得,有那么一个少年,每天早早地来到湖边练枪,只是为了看一眼她梳头的样子。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不记得那个女子的模样了,也无从可想,只是还记得那片湖。可是我来到他所说的那个小镇,却发现。”司空长风顿了顿,叹了口气,“那片湖已经干涸了。”
几人相视一眼,有些沉默。
“人已经不是当年的人了,可景也不是当年的景了啊。”司空长风摇了摇头,“后来我就在湖边挖了一个坑,把他的骨灰埋了进去。或许某一天湖又会变成当年那个少女梳头的镜湖,也或许某一天它就被彻底填平了,谁又能知道呢。”
“你的枪法,便是他教的?”叶鼎之问道。
“他教了我五天枪法,然后就死了。可就是这五天的枪法,这几年来救了我不少次性命。”司空长风从雷梦杀手中接回那杆长枪,”所以我也很好奇,这完整的枪法是怎么样的?”
“追墟枪算不得多么厉害的枪法,但林九却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看来我刚才说错了一点。”雷梦杀望向司空长风,“你的枪法,学到的是意,没学到的,是形。如果有机会,那么一定能重现那套枪法。”
司空长风摇头:“别再聊我了,你们呢?可也有什么经历。”
“我幼年…父母早逝…之后随师傅练剑…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经历。”叶鼎之看着身旁的谢蕴之突然开口。
谢蕴之看着叶鼎之有些惊讶,他从未跟她提起自己的过去,也不像是想提起的样子,今日怎么…
雷梦杀目光炯炯,八卦之魂燃起,毕竟这话可不像是告诉他们三人的。
谢蕴之沉默一下道:“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是从家中逃婚出来的,我爹想将我嫁给城主的儿子,也不对,不是嫁,他想把我送给城主的儿子做小妾。”天启城的主人怎么不算是城主呢。“我幼时阿娘早逝,我爹对我很愧疚,我要什么就有什么。那时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我。突然从某一天开始我们的关系变得疏远起来,后来我渐渐长大,他看我的眼神也变了。那不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倒像是商人看到了一件价值非凡的商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他眼中,连个人都算不上了。其实我不恨他,他给了我锦衣玉食的生活,还给我找名师教我弹琴、下棋、写诗、作画,还教我剑术武功…大概也是怨的吧,不然也不会逃婚了…”
气氛有些沉重,似乎大家都曾有一段不愿提起的遗憾和往事,即便是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白东君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