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窥内省
这件差点由于一时疏忽而造成的杀孽让他们两人都清醒过来,之后萧瑟无论再忙,也都时刻将凌景一的动向掌握在手里,在可能会出现偏差的时候立刻引导。
这件事情无疑对萧瑟来说是有些累的,想他自幼聪慧,从来都是能够轻松应对这些事的,何时在学习如何应对上费过时间。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自己是聪慧如天生,不用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可现在身边跟了个不是天生,能力又过于强大,生活在人世的凌景一,这些事就是必须要操心的事了。
想他年纪轻轻,还没当爹,心上人如果真要算起真实年纪,也远超他十倍,可偏偏就是如此荒诞,他现在居然还要承担像心上人的爹一样的任务,这么细碎的教导。
人生果然祸福难测,生死难料啊。
凌景一也足足反省了一晚上,针对总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过度盲目自大。
她真的由于幸运而太过想当然了。
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后,幸运的没有妖,没有鬼,没有魔,没有捉妖者,也没有修行之人,战斗力最高的,顶多也就是以人生修炼武功修炼上去的剑仙,远比她这个“外来客”差太多。
没有天敌,没有针对她的环境,没有能够打得过她的人,以至于让她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中盲目自大,竟然真的觉得自己就天下无敌了。
来到这个世界,跟在萧老板身边,她分明也是仰望崇拜萧老板做人的智慧,所以想要学习如何做人的,为此她甚至不惜将自己今年当十七岁,对着一群少男少女甘心当妹妹。
本身想的挺好,她是来学习的,闻道有先后,反正她本身也就才当人不久,辈分这个问题根本不重要啊,怎么叫都行。
但看看这段时间她在做什么。
因为没有萧老板时刻在身边监督,因为发现人们即便看到她做一些人力无法做到的事情会自己脑补原因,因为自大的觉得这些人加起来说不定都打不过自己。
她骄傲自满,她变得狂妄,她竟然真的被身体里的魔性占了上风,做事情也不管不顾起来,差点直接拿着魔性给人加翅膀。
从前她还跟在妈祖身边做小妖的时候,尚且不敢在人类面前轻易恢复原身,生怕哪一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有道士把自己收了,哪怕她身上有功德,只怕也不敌。
可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被无禅大师的刚正之气曾经镇压过,心中有些许忌惮之外,她几乎是自得的在炫耀自己不是人,而且居然还享受起来了这种炫耀的快感。
因为有了朋友,有了心上人,幸运的他们都是好人,所以比较照顾她,这样安逸的环境让她忘了吾日三省吾身,让她忘了谨言慎行万事小心,让她忘了族长爷爷三令五申耳提面命和他们说的,人族,是世上最狡猾的生命。
凌景一推开窗户,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一夜枯站到天亮,终于就在此盯着自己已经飘到天上的心脏,重新落回土地,不再招摇,也不再浮动。
她有动物天生的直觉,也有以法力为依托,能够判断人本性的能力,可从今天之后,即便她能判断,她有心相交,也不会再暴露自己是异类的事实。
盖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经过这一晚上的反省,让凌景一想起许多原来世界的往事之外,还想起了萧瑟曾和他说过的,青城山上的赵玉真。
赵玉真是人,只因说他身上牵连着什么天运,一下山必然会引起江湖动荡,他就从出生起,一步也没有下过青城山。
来到这个世界,她遇到了许多好人,但这个世界并不全都是好人。
她越想要在这个世界活得安逸,就越要像个人,像个平平无奇,在江湖中长大,只打算站在江湖中的江湖人。
倘若真的大范围暴露了自己是异类,谁知道会不会就有能人异士站出来说他们会除妖,会诛魔。
做人挺快乐的,有的吃,有的喝,还能有个喜欢的人每天一起打打闹闹,说说话,拉拉手,感觉开心或者感觉难过的时候都能抱一抱。
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学做人了,那为什么就不能踏踏实实的做人呢?
凌景一对着即将在这个黎明到来之前离去的月亮叹了口气,闭上眼,虔诚道。
凌景一:弟子凌景一,生性愚钝,资质平庸,幸得族长爷爷教导,有机缘修习法术,虽性情顽劣,但从未犯过为人世所不忍之大错,得有仙缘,伴随妈祖左右,行善积德,心向白日飞升。
凌景一:盖因一路太过顺畅,心中失了时刻谨记小心为上之箴言,才会在渡劫成仙之日失手造下杀孽,堕入魔道,永世不为故土所容。
凌景一:幸得天意眷顾,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又因一时之得意而忘了内窥内省,险些再造杀孽,直堕魔头,实属大错。
凌景一:今日在此黎明之际,弟子对月盟誓,倘若心中再生如此自得之意,便请天降诛魔雷,诛魔除妖。
为了让自己牢记今天险些一时疏忽犯下大错,凌景一在对月三叩首后,伸出双指,在自己左肩处印下一道雷印。
倘若往后她无故伤人性命,天降诸魔雷,便会直劈左肩,她愿接受惩罚,直毁心脉,五雷轰顶,灰飞烟灭。
做完一切后,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依旧跪在窗前,看着窗边已快隐约看不见的明月。
从今后,她也会时刻牢记,如今她在人世,学做人,又有了心中喜欢爱慕之人,与他约定了人的一生相伴相守,便会时刻谨记,要做人。
月亮的身形最终因为朝阳的升起而为肉眼所不见,凌景一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后,简单洗漱了一番,出门吃早饭。
萧瑟看着她,虽然看上去与往常一般无二,但却能够感受得到,凌景一的心智不再如往常一般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还是个鸟,而是像长大了一样,沉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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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凌:日子过的太顺,我太飘了,但从今天起,我开始落地。
萧老板:怎么说呢,挺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