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李川】6

早朝散后，我漫不经心地踱步在殿外的廊庑间，眼角余光却暗自留意着龙颜。果不其然，父皇眉头微蹙，神色凝重。窥见父皇神色异常，知晓他一定会单独留我下来问话，正思索的间隙，有太监引我前往汉秋宫偏殿，我望着台阶之上一身黄袍的人再次拜礼。

“父皇”。

“川儿，你身体可好些了？”

“回父皇，好多了”。

“离近些，朕好好看看你”。

父皇脸上虽挂着关切之意，但微眯的双眸中却透着一丝探究。我一步一步走上前，站定在他面前。他伸出手，轻抚着我的脸颊，粗糙的大手有些颤抖，触感冰凉。

“川儿，你可知今日在朝堂之上自己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要动杨家确定可以吗？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的神色随即变得严肃起来。我心头一紧，略一思忖，点头答道：“儿臣知晓自己在做什么，自然有应对之策”。

“果真？”

那语气中带了几分怀疑，我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那双眼定定地看了我片刻，似乎在判断我所言真假，其实我心中多少明了他是在确定我是否会对杨家下手，杨家他自己也早已忌惮良久。

世家独大会比世家林立更让皇家权势临危。

皇帝收回手，叹了口气：“罢了，你身子也才刚好，朕也不多问了，你且下去吧”。

我躬身领命，转身欲走，却听他又淡淡地开口道：“川儿，朕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父皇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听见这话，我脚步一顿，心中五味杂陈，欲言又止。喉咙仿佛梗了一块棉花，说不出话来。

“下去吧”。

“是”。

“唉…不过是个女儿家罢了”。

确切的，我听见了那一声叹息。

我深深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转身离开。汉秋宫的冷风扑面而来，刺得我清醒了几分。他说他有苦衷，可是他的苦衷到底是什么？从前我怨他却顺他，是因为他摆布我为棋子，让我活成了傀儡，丝毫不顾及我想要还是不想要，到头来不过是「女儿家」吗？现在我恨他，是因为他依旧道貌岸然，让我活得如履薄冰。

一脸恭敬在离开汉秋宫时，全然消散，重来一次，谁也别想摆布我。

“殿下”。

我离开的时候，富雅刚好在一边候我。

“您怎么了？是朝堂之上谈论的事情闹得心情不愉快吗？”

“我们去后园走走吧，当是散心”。

“巧了，后园今日皇后娘娘安排给长公主殿下选驸马呢”。

选驸马……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今日的春日宴，裴文宣也会去。

“殿下，不如咱们去凑个热闹？您也好久没见长公主了”。富雅提议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是许久未见姐姐了，也好，我们走吧”。

我沉吟片刻，想着前世的长姐，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