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9）

要说朋友，赤水丰隆那自然是不缺的。

抛开赤水丰隆赤水氏少族长的身份不谈，他本身也是一个很容易吸引朋友的人。

不过迄今为止，真要说赤水丰隆有什么好朋友，大概也就只有涂山氏的少主涂山璟了。

所以说，赤水丰隆并不缺朋友。

他缺的是媳妇儿。

然而，某人此刻还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他觉得自己就是单纯地想要和阿聆交朋友——毕竟他很久没能看一个人这么顺眼了。

至于之前的不待见…那不是因为不熟吗？

他意识不到，阿聆就更不可能会往这方面想了。

她先感叹了一下赤水丰隆交朋友的用心，而后敛了敛思绪，同样语气认真地开口：“…所以，丰隆公子身上的伤，是赤水族长动的手？”

“啊？”

赤水丰隆惊讶脸：“阿聆姑娘怎么知道…”

阿聆沉默了一下，而后看着他反问：“…丰隆公子猜，我为什么会种药草？”

赤水丰隆：“…”

哦，阿聆姑娘是个医师。

赤水丰隆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总是在阿聆姑娘面前犯蠢…她不会误以为他是个蠢货吧…

天地良心，他其实挺聪明的！

阿聆自然不会这么认为。

她只是觉得赤水丰隆似乎有点缺心眼…也不是完全缺，总之有种时而聪明时而不聪明的感觉吧。

这种人，还是挺少见的。

她这么想，见赤水丰隆沉默不语的模样，不由得抿了抿唇，开口解释了一句：“…因为你身上有点血腥味。”

“想来…伤口应当是渗血了？”

血腥味么？

阿聆这么一说，赤水丰隆几乎是下意识低下头嗅了嗅。

的确有。

不过味道很淡。

他笑着抬头：“阿聆姑娘好细心。”

“不是细心，只是对于这种味道比较敏感罢了。”

阿聆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看着赤水丰隆出声：“…丰隆公子其实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与你爷爷发生冲突的…毕竟贵族族长，不像是会答应这种事的人。”

她这话一出，赤水丰隆几乎是不假思索道：

“可是阿聆姑娘不是说，若是我们还是如今这种尴尬的关系，就不适合做朋友么？”

阿聆顿住了。

…又是这样的话。

她睫毛无意识地敛了敛，情绪却依旧是淡然的：“…丰隆公子，即便你不这么做，我们后面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没有朋友。”

“你有很好的朋友…不应当因为我，做到这样吧？”

虽然她情绪淡然，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就已经证明，实际上，她根本没有那么从容。

毕竟面对一个对待自己满心热忱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阿聆没办法做到那么无动于衷。

“可是…”听到阿聆这么说，赤水丰隆不由得顿了顿，而后沉吟好久才小声道：“…可是…每个朋友，都是不一样的。”

“阿聆姑娘和我之前的朋友…不一样的。”

“我不是没有其他朋友，和他们也一直关系很好…但不代表，我之后就不用交朋友，之后交的朋友，就不需要用心相待了”

“阿聆姑娘，我很有诚意的。”

“所以…你可以别拒绝我，别总是觉得，我这样，就是别有用心了么？就算是这样…你好歹也给我一个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吧？日久见人心不是么？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了。”

他的话好多…

阿聆被他一大段话弄得整个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青年这会儿正看着她，眼神巴巴的…莫名的，还带了一个可怜的意味。

赤水丰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眼神里流露出了这种情绪。

他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地看着阿聆。

——顶多，顶多带了一点期待。

“…我知道了。”

在他这样的视线注视下，阿聆整个人压根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她只能小动作地咬了咬下唇，故作平静道：“丰隆公子说的不错…我也不是有意要怀疑什么…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些事没有必要而已。”

“和丰隆公子做朋友，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

赤水丰隆眉眼弯弯地接了她的话：“所以，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对吧？”

阿聆眨了眨眼睛：“…对。”

“太好了！”赤水丰隆一把握住她的手：“所以阿聆姑娘，你若是离开赤水，准备去哪里啊？”

阿聆整个人都僵住了。

青年的掌心温热，搭在她的手上，将她微凉的手瞬间带的热了起来。

她指尖僵住，差点没忍住把手收回来。

耳根染上温度，她张了张唇，想说什么，但思绪到底还是率先被赤水丰隆的话禁锢住。

离开赤水之后？

她想了想，也不确定：“…不太清楚，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我从来都不提前给自己定目的地的。”

“…哦。”

她这么说，赤水丰隆一时间不免有点失望：“…那好吧。”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动作。

“…”

他登时有点不自然了起来，但抬眸看了眼阿聆，见少女一副似乎没发现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而后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阿聆无声松了一口气。

…总算拿开了。

毕竟是自己新交的朋友，她还是怕自己的举动会伤害到对方的。

把手悄悄收回来，赤水丰隆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阿聆姑娘没发现。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之后，赤水丰隆又重新扬起笑容，招呼阿聆吃东西。

阿聆则重新恢复平静，无声地听着他继续说话。

东西吃的差不多了，阿聆便要回去了。

赤水丰隆便把篮子拿在手里，说要送她。

“不用了。”

阿聆从他手中拿过篮子，轻声开口：“没有几步路的，丰隆公子受伤了，就早些休息吧。”

“你也说没几步路，我送你也没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在少女视线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妥协：“…那好吧，阿聆姑娘慢走。”

“我们明日再见？”

明日？

明日他不回去吗？

阿聆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轻轻颔首：“好。”

“…明日再见。”

她转身离开了。

赤水丰隆把人送出院子，看着人走到另一座小木屋院子里，关上门。

等到看不见人，抑制不住的兴奋才将他整个人笼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

压了压唇角的弧度，赤水丰隆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复了情绪。

但…就是很高兴。

嗯，想来必然是因为多了阿聆姑娘这么一个真诚的朋友。

阿聆姑娘还很关心他的伤势。

他这么想，带上院子门，转过身唇角又忍不住弯了起来。

他去收拾院子里石桌上的东西。

手才伸过去，他的动作便顿住了。

这是…

月光下，阿聆方才坐的位子上，静静端放着两只小瓷瓶。

赤水丰隆把东西拿起来，打开一个闻了闻。

是伤药。

所以说…

他弯起眼眸笑。

…阿聆姑娘，的确很关心他！

青年就着月色看了看瓷瓶里面——看起来似乎用过一些…是阿聆姑娘受伤用了么？

阿聆姑娘今日出门，受伤了？

他心里担忧，但现在毕竟太晚了，不好再打扰阿聆，所以便只能暂时压下担忧，打算明日再问问阿聆。

这边，阿聆回到家，摸了摸袖子。

嗯？

她低下头，翻看了一下。

…她今日带出门的伤药去哪儿了？

是掉了么？可是…不记得掉在哪里了。

阿聆又思索了一番，没想起来，便不再放在心上——反正也不是什么药效特别好的东西，而且还是用过的，不重要。

只是…丰隆公子受伤了…

阿聆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夜做个好一点的伤药，明日再送给他吧。

阿聆第二日特地起早了一些。

她不是什么勤快的人，除了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其他的事，并不乐意委屈自己。

但她记得丰隆公子起的挺早的…至少每日她起身都能看见对方已经起了。

她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走，所以想着起早一些先把东西送到对方手上。

不过没想到，她还没出门，对方便率先找上门来了。

“阿聆姑娘。”

青年看见阿聆，整个人都洋溢着热情：“你今日起的好早啊。”

阿聆：“…”

这句话听着，莫名有点不太对劲。

是真心实意的吗？

赤水丰隆继续笑道：“我听见阿聆姑娘这里有了动静，想来你应该是醒了，就直接过来了…对了。”

他拿出瓷瓶：“阿聆姑娘，谢谢你昨夜给我的伤药。”

阿聆：“…？”

她？给他的？

阿聆觉得赤水丰隆大抵是误会了什么。

这会儿她也终于知道，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到底掉在哪里了。

她张了张唇，想解释一下，青年却又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不过我看见这伤药似乎用过一些…阿聆姑娘，你这些日子是受伤了么？伤在哪儿了？现在好了没了？”

“…没有。”

他这模样，成功把阿聆到嘴的话压了回去。少女顿了顿，而后呐呐道：“…是很久之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