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76)
任如意要学，宁远舟便也只能加入进来。
所以这下子，李书凝身边又多了两个照顾她的人。
李同光和于十三不敢嫌弃任如意，但面对宁远舟，却是表现出一致的不满——本来他们两个照顾起人来就已经有些不够分了，如今宁远舟还要跟着任如意一起，他们献殷勤的地方就更少了。
这很不好。
特别不好。
宁远舟：“…”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欺软怕硬。
再者而言，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那还不是因为如意不放心李书凝么？不然他怎么可能和他们抢活？他要是不帮忙，如意肯定要怀疑他对她的阿凝有什么不满了。到时候解释都不好解释。
还不如一早就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来。
在众人的保护下，李书凝孕期倒是安稳得很。
同样，因为她有孕，上朝时，本就不敢说什么的朝臣们更不敢说什么了。
就说女帝麻烦吧，尤其是年轻的女帝…这一有孕，万一在上朝的时候出了点什么事，这不就让他们落了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这可是祸及九族的大事…偏偏又不能说陛下不用上朝…不然保不齐给他们安个什么罪名。
总之，生存艰难。
大臣们真的心累。
李书凝却觉得无比顺心。
看来有孕，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过这种顺心她也不是特别需要，所以，孩子还是只要一个就够了。
李书凝感觉到要生产的时候，她还在上朝。
她月份大了，其实所有人都提议她不要再上朝了，休息一个月，大安也不会怎么样——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干过。
但李书凝自己不愿意。
别人都拗不过她，自然只能同意。
往好的方面想，上朝应当也没什么…毕竟李同光也要上朝，有他看着，应当无碍。
而此刻，大殿上两个大臣正在吵架。
是为了修建南方大坝一事。
一人觉得李书凝近日来整改不少地方，银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此刻国库空虚，南方又无水患，不宜提及此事；另一人觉得，虽此时并无水患，但一切事宜都应当防患于未然，事关民生，自然还是尽早修建为好。
这种正事，李书凝并不阻止他们吵。
在朝中，只要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没事找事，李书凝是不反对他们探讨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说服不了谁，是以吵了起来。
李书凝本也听得津津有味。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到一阵不对劲，脸色不由得绷紧了。
李同光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立刻唤了一声：“陛下？”
原本还在争吵的两个大臣立刻闭上了嘴，齐刷刷看向李书凝。
李书凝沉默一瞬。
她又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自己腹部的情况。
一众大臣战战兢兢去觑她的脸色。
李同光则满是忧虑地盯着她看。
最后，李书凝终于确定了。
她抬起头，特别冷静地开口：“方才两位爱卿争论不休，但依朕之见，为保民生，大坝，还是要修的。所以，户部和工部的爱卿们，还是要一起拟好清单，做出预算了。”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立刻站出来：“陛下圣明。”
李书凝将此事做出决断，这才开口：“…好了，今日的早朝，便到此结束吧。”
说这话时，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李同光立刻便意识到什么。
其他大臣自然不敢像他一样目不转睛地直视天颜，所以便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听到大太监说“退朝”，便一个接一个地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李同光立刻便冲了上去：“姐姐！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
李书凝的语气倒是很轻松：“就是大概…要生了吧？”
李同光：“…”
他懵了一瞬，而后立刻回过神来，一把抱起李书凝就跑。
李书凝：“…”
算了，瞧他那一幅天要塌了的模样，让他抱着也没什么。
李同光抱着李书凝一路冲回了她的寝殿。
路上不少宫人都看见了，便也一个一个跟了上来。
所以…形成了很壮观的一幕。
至少于十三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惊住了。
“不是，陛下这是怎么了？”
于十三着急地迎上来，往李同光怀里看：“怎么大家都跟过来了？是气着了？肚子疼？还是其他什么问题？”
任如意也立刻抬步上前：“阿凝？”
李书凝：“…”
说实话，她真的觉得有点丢脸了。
但偏偏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当做没看见李同光身后那一群跟上来的宫人，而是很冷静地拍了拍李同光，示意他把她放下来。
李同光不是很赞同，但还是乖乖听话了。
李书凝站稳了，这才开口：“大家放心，我没事。”
…没事？
几人看着她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齐齐陷入沉默。
就是…这看起来…也不太像没事的样子啊。
然后他们便听到李同光的声音：“别听姐姐说的，怎么可能没事？她要生了。”
于十三：“…啊？”
任如意：“…什么？”
宁远舟：“…？”
三人齐齐一怔，而后态度如出一辙——和李同光一模一样，立刻把李书凝扶起来，带进了寝殿。
李同光自然也立刻跟了进去。
李书凝：“…”
这已经不是扶了，完全就是把她架进去的。
算了，这不重要。
等到李书凝躺在了床上，他们该去喊稳婆的喊稳婆，该吩咐人去做准备事宜的也去准备了，至于李同光和于十三，则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当然，也没有守多久。
因为稳婆很快便把他们二人赶出去了。
李同光：“…”
于十三：“…”
二人再一次对视一眼，而后又再一次齐刷刷移开了目光。
这一刻，他们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辙——
到底是谁规定，男子不准进产房的啊？
到底是什么破规定…
与两人想到的是，任如意可以陪在李书凝身边。
比起李书凝松弛的态度，任如意其实很紧张。
她觉得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让她紧张。
她知道，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上一遭。
当年娘娘生阿凝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同样也是因为没有印象，所以才更加有未知的恐惧。
阿凝…
任如意呼吸都屏住了。
“师父，你别紧张。”
虽然冷汗一直在流，但李书凝还是注意到了自家师父放缓的呼吸，忍不住弯起眼眸笑起来：“太医们都说了，我身体很好的，肯定没什么大碍。”
“再说，师父你不是也在这里么？你亲自看着我都不放心？这可不像我平常信心十足的师父。”
“好，我不紧张，你也别说话了。”
任如意紧张的情绪被李书凝这句话弄得一下子哭笑不得，颇有些无奈道：“你留着力气待会儿再用。”
“说几句话，能费多少力气？”
李书凝对此不太赞同：“师父有所不知，你同我说说话，这样，我们两个都不会紧张了。”
任如意：“…”
这话听起来倒也没错。
所以她便也真的和李书凝聊了起来。
不过没聊多久，李书凝便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任如意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她想帮忙，但这事她不太了解，所以只能坐在一旁干着急——偶尔帮着李书凝擦擦汗。
她什么也不敢说，怕在场的人因为她的话分心。
紧张着急的不止任如意，殿外，李同光和于十三也是急得团团转。
宁远舟都被两人转得有点头晕了。
不过，他同样也被两人紧张的情绪给感染了。
因为他想到了如意。
生孩子…都这样的话…
那如意之后岂不是也要这样？
要不劝劝如意别要孩子算了…
一时间，宁远舟也因为未来的事情忧虑了起来。
所以门外的三个人，表情都分外担忧。
好在如李书凝所说，她身体的确很好，生产也称得上顺利——除了最开始一刻钟的确痛了一阵之外，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不说任如意等人，稳婆们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一位，可不是普通人。
身为女帝，若孩子在她们这群稳婆的接生下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再怎么样，她们也脱不了干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说真的，若不是实在给的太多了，再加上皇命不可违，这活儿…她们是真不想接。
如今一切顺利，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这一胎，是个女儿。
说实话，李书凝还挺开心。
毕竟，她不太喜欢男孩。
——主要她带过的两个孩子，都是男孩。
一个李镇业，烦人且愚蠢得要死；一个李同光…黏人且爱哭得不行。
还是女孩儿好。
李书凝难得升腾而起的慈母心，很快便在看见婴孩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时烂的稀碎。
她当然也是知道，刚出生的孩子，是很丑的。
看之前，她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很显然，她的心理准备做少了。
所以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任如意却只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累了，看着婴孩皱巴巴，又红红的小脸，一瞬间便觉得心都软了一滩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