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13)
而于十三自然也没忽略这个人。
毕竟李书凝在人群里，实在是很显眼。
他抬眸望过去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直到刀尖划过他的手臂，剧痛传来，他才回过神来。
而后他迅速收敛了心神，也专心起来。
有了梧国这群人加入，李书凝和李同光自然轻松不少。
很快，她带的人又赶来了，又分担了一大部分。
不过人数还是太多，宁远舟更是在打斗中旧伤复发，吐了好几口血——他当机立断，又叫人放出鸣镝。
任如意其实也来了。
但宁远舟说她容易暴露身份——虽然这身份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但自然还是不能让安国其他人发现。
可是如今看着李书凝和宁远舟还有李同光的情况显然都不好了，她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迅速跃上大石，堪堪站稳，在她的角度，正好能居高临下看到整个战场，自然也看到了跌跌撞撞、险象环生的宁远舟。
任如意心急如焚，脱口而出：“远舟！”
宁远舟隐约听到了她的呼唤，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任如意的方向。
就在这一瞬间，黑衣人的狼牙棒挥至，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背心。
在任如意惊恐的眼神中，顾远舟缓缓倒下，半空中一口鲜血喷出。
任如意声嘶力竭：“远舟！”
这回，她的声音很清晰。
李书凝猛地抬眸看去。
周遭声音杂乱，即便与此同时，也响起了元禄震惊的声音:“宁头儿！”
原来，元禄、钱昭等数十人已经赶到。
他们杀向黑衣人。
李书凝什么也听不见。
她定定地盯着那道身影好一会儿，但很快，便迅速回过神来，再一次提剑杀人。
任如意不再迟疑，立刻扯下面巾，跃下大石。
擒贼先擒王。
观察了这么久，任如意早就看出了对方谁人是首领，她丢出雷火弹，借着冲天的火光，迅速一击毙命！
黑衣人首领已死，于十三趁机道:“我斩了你们首领！还不束手就擒！”
刹那间，一众黑衣人迅速撤开。
而另一边，安国大军也已赶到。
任如意奔向宁远舟，半途扯下钱昭的披风给自己系上：“给我！”
她宛然是一个刚刚赶到战场的梧国贵女，灵活地闪避着刀剑，扑到顾远舟身边：“远舟！”
于十三赶来，替他们挡住进攻的黑衣人。
不过好在这群黑衣人大多只顾着逃命，所以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于十三很快也到了一众人面前。
钱昭立刻给宁远舟探脉。
任如意着急道:“怎么样？”
钱昭脸上表情顿了顿，低声道:“我完全没把握。”
“他中了毒，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
任如意却立刻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钱昭，忙不迭道:“一旬牵机！他中了一旬牵机！这一期的解药还没有用！”
一旬牵机？
钱昭眉心紧拧:“这可是前朝的秘药！他怎么会吃这个？”
任如意眼眶有些发红，却还是强忍着泪意开口:“章崧为了牵制他，出发前逼他用的。每隔十日，要在他的人手里领取解药。”
“郑青云和李同光的事耽误了行程，这一期的解药，原本应该在安国的俊州领的。”
“一旬牵机发作起来，有锥心蚀骨之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钱昭表情有些不忍:“他是怎么隐瞒这么久的…”
“先不说这个了。”
任如意急忙打断他:“有什么法子可以解毒？”
钱昭沉默片刻:“…一旬牵机，得要特殊的解药才能解，我没有办法。”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于十三是最先开口的:“不可能！”
“不是刚从糜山镇进了一大批药材回来吗？！现在就回驿馆！一定有办法！”
“没有用的。”
钱昭打断他:“我本来想赌一把，通过放血减轻他身上的毒素，可他现在受了重伤，不能再失血了！”
元禄忍不住哀求他:
“钱大哥，你再想想办法！你再想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你再想想！”
孙朗也道:“是啊老钱，我们再想想办法。”
他蹲下来，提议道:“放血不行，换血总可以了吧？把我的血换给宁头儿，我血足，抽我的。”
钱昭眼眶都红了，打断他道:
“我也有血啊！”
“可是怎么换？割开他的脉管吗？血只会流的更多！”
刹那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到了这时候，任如意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一个，她只是冷静地询问：“还有多长时间。”
钱昭再度上前把了把脉，沉默片刻，嗓音低哑道：“最多半个时辰。”
任如意冷静地：“还好他睡过去了，不会觉得痛。”
说着她抬头看向于十三:“去找一辆马车来，至少要让阿盈见他最后一面。”
于十三深吸一口气，快步转身。
这边，李书凝原本是不想管的。
毕竟宁远舟死不死，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直到那群人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看见任如意突然拔出头上的簪子，在手腕上重重划了一下，刹那间，鲜血横流！
李书凝瞳孔一缩。
师父在给宁远舟喂血！
为什么喂血？师父服了万毒解么？
李书凝捂住腹部的伤口，眸光冷了冷，恰好李同光又凑了过来，很小心地唤她:“姐姐…”
她侧眸，看向对方。
青年身上全都是血，也不知道到底是伤了哪里，反正李书凝也不会心疼，她只是想到一个问题——李同光与初月被圣上赐婚了。
沙西部…
她看着李同光，嗓音冷冷:“初国公有没有给你药？”
她回了话，李同光显然很惊喜，但是一听到他的问题，不由得怔了怔:“药？”
他立刻反应过来，召来朱殷:
“有的，姐姐。”
他让朱殷把药掏出来，而后近乎讨好地把药递给李书凝:“姐姐，这是初国公给我的回礼，更始丹。”
“不是给我。”
李书凝嗓音漠然:“把药送过去。”
送过去…
李同光抬眸看过去，那边，任如意还在给宁远舟喂血。
宁远舟似乎有了些许意识，微微睁开了眼。
李同光沉默片刻，不敢再违背自家姐姐的意思，立刻抬步走了过去，而后直接把药递给他们。
给完，只留下一句“姐姐让我给的”，便立刻转身走了。
于十三拦住他。
他抬眸，看向这人。
于十三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声音也很轻:“你姐姐…是云城长公主？”
问姐姐的？
李同光面色顿冷，嗤笑道:
“关你屁事。”
说完，直接越过于十三，抬步就走。
于十三这次没拦。
他深深看了眼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沉默地收回目光，去看宁远舟的情况。
等到李同光回来，他们那群人便已经带着宁远舟上了马车。
李书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她等着师父回头。
可是…
直到他们都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远去。
…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李书凝心底瞬间涌起一股戾气。
李同光小心地唤她:“姐姐？”
下一瞬，李书凝倏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李同光目眦尽裂，迅速把倒下来的人扶住，声音抑制不住焦急了起来:“姐姐！”
马车上，宁远舟的确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安抚众人：“我没事…”
但他不断咳嗽着，鲜血还是不断从口中涌出。
虽然服了更始丹，但任如意还是将手凑在顾远舟嘴边，血凝结住了，她果断地再用簪子划开一些。
可宁远舟许久都没动静，任如意焦急不已:
“他刚才不是都动了吗？怎么还没醒？”
钱昭忙碌地用金针给宁远舟扎针，一番操作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宁远舟模糊的世界里，钱昭的脸渐渐清晰。
他的声音虚弱而冷静：“我如果不行了，钱昭你暂代我的职务。到安国沙阳镇后，有人道的道众和你接头，他们是章崧的人，你把情况告诉他们…一切听他们指挥。”
元禄声音里带着哭腔：“宁头儿！”
任如意也忍不住哭道：“不许胡说，你会好的！快喝我的血，里面有万毒解…”
宁远舟颤抖地举起手，按住她的腕：“不用了。帮我照顾好元禄，还有阿盈。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兑现承诺了…”
任如意摇头：“我不干！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安国人！你的事儿你自己干！你给我活下来，听明白没有，活下来！”
宁远舟虚弱一笑，一只手擦去任如意的泪水，另一手去探自己怀中。
他颤抖着，花了很长时间才摸出一个小的油纸包，递给任如意：“别哭了，我最喜欢的松仁糖，给…”
话音未落，他的手软软垂下，糖也滚落在地。
元禄和钱昭撕心裂肺：“宁头儿！”
“老宁！”
赶马车的于十三立刻停下了。
任如意眼中的泪水滚落，却飞快地扶起宁远舟，将他斜倚在车壁上：“不许叫，只要人没凉，他就还没死！”
任如意双掌抵其背心给宁远舟推血过宫，但是自己的唇角却在不断渗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