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83)

那一瞬间的心情，叶清宇如今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惊讶还是惊喜，又或者是遗憾。

而时至今日，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记得奶团子给过他的每一块糕点，只要他们见一次面，她就会递给他一次，也记得她每一次维护他的姿态，同样也记得，幼时的叶夕雾同他说:

“你凭什么能和韫韫玩？”

“你一个庶子，又没有什么本事，我明明是韫韫的亲姐姐，她为什么不喜欢和我玩？你是不是施了什么手段？告诉我！我也要和韫韫玩。”

“还有，你不准再和韫韫玩了！听到没有？你这么卑贱的身份，和韫韫一起，会拉低韫韫的身价的。”

“韫韫是嫡出，我也是嫡出，她和我，就该和嫡出的人一起玩。”

她的话太过于刺耳，叶清宇没办法让自己不放在心上。

而后，他也问过阿韫这个问题。

“我是不在乎那些的啦，但是，别人会在乎的啊，就像二姐姐一样。”

“二哥哥更优秀一点的话…阿韫当然会更喜欢和二哥哥一起玩，这样，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啦。”

她说得满不在乎，叶清宇不在乎她是有心还是无心，但是他的确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

而后，一步步，走到如今。

他知道他是阿韫的二哥哥，从前知道，如今也知道。

发现自己的情感不对…便是在上战场那年。

他不该生出那样的想法，可是既然生出了，便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压下。

他不可能因为自己，毁了阿韫的一生。

有时他也会想…

思绪微顿，他出了声，去唤思绪似乎也会到了从前的叶知韫:

叶清宇：…阿韫。

少女便抬眸看向他，眼眸弯起，笑容甜软:

叶知韫：二哥哥，怎么啦？

叶清宇：…没什么。

他微动的唇瓣在少女含笑的视线里顿住，默默把到嘴的话咽回去之后，他才弯起唇角轻声道:

叶清宇：只是突然觉得…原来长大…是这么快的事情。

叶清宇：印象里…我们阿韫，还是个小团子呢。

叶知韫：我印象里，二哥哥也还是个小孩子呀。

被叶清宇说自己以前是小团子，叶知韫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不满，她瘪了瘪唇，故意道:

叶知韫：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

…她还真是记仇。

叶清宇有些失笑，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

叶知韫虽然有点不满他刚刚的话，却也没拒绝他这动作。

只是…

等到他摸完，叶知韫才再一次询问:

叶知韫：所以二哥哥，你来找我，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干什么吗…

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来，叶清宇沉默了一瞬，才在少女的注视下轻声开口:

叶清宇：…我要回迦关了。

回…迦关？

叶清宇这话一出，叶知韫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叶知韫：陛下放了爹爹…是因为此？

叶清宇：我们阿韫果然聪明。

唇角弯了弯，叶清宇语气里却带了点嘲讽:

叶清宇：毕竟…狡兔尚在，走狗岂能轻易烹之？

叶清宇：此去…盛景一战，避无可避。

叶清宇：阿韫，若我…

他话还没说完，院子外却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萧凛：阿韫醒了么？

是萧凛在询问守门的侍从。

而听到萧凛的声音，叶知韫的注意力也不免被吸引了过去，她望了望院门，又偏过头，看向书容。

书容明白她的意思，立刻便上前去引萧凛进来。

见书容去了，叶知韫才将目光重新转向叶清宇:

叶知韫：二哥哥方才想说什么？若你…什么？

若我什么？

若我…还能活着回来，你能不能…多在意我一些？若我不能活着回来…你会不会…记得我？

他原本想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不想说了。

他微微顿了顿，还没重新想出措辞，便听到少女染了点认真的声音:

叶知韫：二哥哥，没有什么若不若的。

叶知韫：阿韫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叶知韫：所以，不要说若你如何，好不好？

叶知韫：你去迦关，也要好好的，行不行？

在言语上，叶知韫并不吝啬自己的关心。

至于行动上…她就多是无能为力了。

叶三小姐从不忌讳自己的废物。

叶清宇自然不知道少女心里的想法，但是他听到自家阿韫这番话，整个人就不由得怔了怔，然后弯起唇角轻声应道:

叶清宇：好。

叶清宇：我答应阿韫，会尽量好好的。

…似乎没必要想其他的了。

叶清宇如是告诉自己。

有阿韫刚才的这番话…其实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