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请多指教
灸舞走在云桥上，修静静跟在身后，最后面是慢吞吞的苏苏。
灸舞的脸色从出来后就越发的白，步伐也越来越慢，渐渐以苏苏的步调也能轻松追上。
他抿了抿唇，即使撑着身体已经很吃力，却还是时不时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上，见她已经走在身旁，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灸舞：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灸亣长荖·舞，白道异能界，铁克合众联盟的新任盟主。
苏苏：…原来，索索是假的。
灸舞：对不起……
灸舞叫她出来其实就是觉得欠她一个道歉，他毕竟骗了她。
苏苏刚开始还有点难过，不过自己想了想，身为盟主，当时和她认识，还处在隐藏实力的阶段，选择不暴露自己是对的，所以也就没什么了。
苏苏：算了，没关系。
灸舞苍白的唇弯了弯，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不过却有种更加乖顺的感觉。
只是苏苏隐隐察觉到他似乎不太对劲，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但灸舞没有表现出太多异样，只是再次放缓脚步。
灸舞：呼延觉罗战氏家族，一直以来扮演者寻找、辅佐终极铁克人的角色。
灸舞：修，呼延觉罗·修，你不但如此，还穿越时空，想帮金时空的朋友恢复异能，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
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来之前灸舞更详细的调查了修，所以自然也知道他绝对忠诚。
修：不敢，盟主太客气了。
修：这是我该做的，只是我一直都做的不好。
灸舞：这种工作谁做得好？
灸舞反问，修却觉得这个问题，比什么都让他充满力量，这样的鼓励方式，比客套要更容易让人接受。
修：既然盟主说道这件事，属下有一事想要请盟主指示。
灸舞：直说就好。
灸舞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修也随之站在原地。
修：我金时空的朋友亚瑟王，和阑陵王是分身关系，之前接到盟主命令，属下因为私心，并没有做到尽职尽责，还请盟主责罚。
灸舞：这也不怪你，命令是布极道假借我的名义下达的，虽然我也有意要见阑陵王，却没想过杀他，或者是囚禁他。
灸舞：而且 通过这件事，看得出你是有情有义的汉子。
修：盟主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
修：盟主，属下能问一下为什么吗？阑陵王为叶赫那拉家族效命时，杀害了很多人，您身为盟主，为何会不想杀他？
修想听听看，这位盟主是否真的如那天苏苏所言，是否真的深明大义，还是只是凑巧而已。
这么明显的试探，他怎会不知，却也由着他，灸舞平静做出解释。
灸舞：于情于法，站在我的角度，阑陵王都死不足惜，但他关系重大，身为盟主我不得不考虑的更深远，杀了他固然事小，可若因杀了他害的整个铁时空、金时空，甚至整个宇宙都失去翻盘的机会，那我就是罪人。
灸舞：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我这次的决定，我都要这么做，因为有更多的人需要保护，就算那些被阑陵王杀害之人的亲者赋予我骂名，我也认了。
灸舞：倘若阑陵王恢复异能，可以戴罪立功，帮助时空度过危机，解救众人于水火，一切都有我来担着。
修看着灸舞的眼神变得坚定，苏苏更是笑着，她果然没有看错。
铁时空有这样的盟主，是白道异能界之幸，更是整个铁时空万民之幸。
修：盟主高瞻远瞩，是属下目光短浅了，属下向盟主保证，从今以后誓死效忠盟主，拼尽全力守护铁时空。
灸舞：嗯，很好。
灸舞：那你知道现在十二时空，面临最大的危机是什么吗？
修：属下有听说。
修：最近时空之门可能要关闭了。
本想继续说，可是有些事， 真的不想忍太久。
灸舞：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别再属下卑职的客套了好吗。
灸舞无奈又无力的叹了口气，实在受不了才开口，但修却一板一眼惯了，一时间也放不下礼数，只好抿唇一笑。
修：属下尽量。
灸舞：又在属下。
灸舞：搞的我像老头一样。
吐槽完内心想法，话题又被引了回来。
灸舞：要阻止时空之门的关闭，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促使终极铁克人的诞生，才有机会挽回颓势，跟魔决斗。
灸舞：十二个时空里面，只剩下我们铁时空还未跟魔分出胜负，然而这还不是最遭。
灸舞：其他时空只是与魔界的势力开战，而铁时空，要面对的只怕会更为可怕。
灸舞：狄阿布罗魔尊已经出现在铁时空，他的出现意味着这场仗会更加艰难。
苏苏：连魔尊都亲自出马了吗……那可真糟糕。
苏苏：外忧内患，时空之门再关闭的话，我们无疑只能做困兽之斗，的确相当不利。
灸舞：不错，这正是我所担忧的。
修：内有叶赫那拉处心积虑，外有魔界蠢蠢欲动，盟主是担心他们同时攻打，自己会疲于应对，导致铁时空战败吗？
修：只是如果真的这样，就算终极铁克人诞生，在双方势力紧逼之下，打赢的几率还是微乎其微啊！
若是如修所说这般，那铁时空的下场无疑只有战败，可观灸舞，虽然担忧却不像是走投无路的样子。
灸舞：到也并非完全如此。
灸舞顿了顿，没再接着说下去。
苏苏垂眸思索一二，心思百转千回，终琢磨出另一道见解。
苏苏：不知盟主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灸舞：说来听听。
灸舞会心一笑，他就知道，这小朋友怎是等闲之辈。
苏苏：盟主要促使终极铁克人，应该只是权宜之计，一来为了阻止时空之门关闭，二来也是为我们增添一张底牌。
苏苏：因为虽然此刻外忧内患，但魔界至今并未有太大的动作，这足以说明，他们是在等一个契机，从内部瓦解我们。
苏苏：看来魔界这位魔尊也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他是想等叶赫那拉家族主动掀起战争，这样我们就必须应战。
苏苏：到时候不管哪一方胜利，都会元气大伤，他们在这个时机点再次发起进攻，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铁时空。
苏苏：只要铁时空沦陷，十二时空就都会成为魔界的囊中之物。
灸舞：不错，继续说。
灸舞一改随意，从她开口起，目光始终不曾在她身上移开过，认真的听她阐述自己的见解，凝视她的眼睛里蕴含着别样的情绪，而这颗心，自上任后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平静。
她或许不知道，当她面对重要的事情时，她的冷静和镇定，究竟有多么令人刮目相看。一个能对时空大事都琢磨透彻的人，再弱又能弱到哪里去？
听了灸舞的话，苏苏严肃点头。
苏苏：只是叶赫那拉家族始终预谋着统治整个铁时空，所以不一定猜测不到魔界的心思，也正因为猜到这一点，所以也不会轻举妄动。
苏苏：他们谁都想当黄雀，可谁才是真正的黄雀，一切还没有定数，他们越是想伺机而动，越是拖延下去，我们反败为胜的机会就越大。
苏苏：只要在这期间终极铁克人出现，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方发动战争，我们都能应对，至于另一方，我想盟主你应该已经有了对策吧？
灸舞听罢长长舒了口气，凝重的脸色再次缓和。
灸舞：是，但他们不会让终极铁克人轻易诞生的。
灸舞：意欲为君者，必深谋远虑，我如此、叶赫那拉如此、魔界亦如此，所以他们也能猜到我会这么做。
苏苏：这才是你真正担心的事情。
灸舞轻轻点头，看向天边。
他并不否认苏苏的话，因为她说的全部，都丝毫不差的正中他的心思。
灸舞：其实，你们应该知道，我的家族天生短命，我也不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灸舞：而我想在我短暂的生命中做的，就是护铁时空周全，可老天似乎非要和我作对，所有棘手的事情都摆在眼前，但不管多难，终极铁克人我都必须要让他出现。
灸舞：只有这样，我才有拼尽全力和其中一方同归于尽，彻底还铁时空太平的把握。
修：盟主！你说的对策，就是牺牲自己，换取战争结束吗？！
修大为震惊，他是时空之主不假，可他才十七岁，即便被家族基因所累，也不应该死在这样的年华里，但他却宁愿用这样的结局，换取天下人的安稳。这是在历届盟主那都不曾见过的担当，更让修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心怀苍生，相比之下何人能在灸舞面前不自愧不如。
一时间修不知道该说他慈悲，还是该说他傻，又仿佛身为盟主，他的命运就已经被谱写成这样。
灸舞：别激动，只是这样打算，何况我本就要早死，与其苟且偷生多活几日，还不如做点贡献。
灸舞：若我一人，可换取十二时空平安，死得其所，也算对得起你们叫我一声盟主，对吧。
灸舞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死亡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不惧怕死亡，所以更不会惧怕以此残躯来渡世人。
修哑口无言，只觉得盟主这两个字被眼前的少年附上了一层光晕。从前只觉得盟主是高高在上君王，是时空的领导者，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野心家的工具，此刻修有了新的解读，‘盟主’，是被派来解救人间疾苦的神明，而灸舞当得起盟主二字。
修无法不为之动容，原本的顾虑顷刻间烟消云散，立刻颔首半跪，将左拳抵上心口，以铁克禁卫军最高礼仪，对这位少年盟主献上自己的赤胆忠心。
修：盟主，请受属下一拜。
灸舞：快起身。
灸舞：干嘛把气氛搞的这么压抑，谁知道事情会不会有转机呢，万一终极铁克人强的离谱，说不定还用不上我呢。
灸舞轻笑着，将修扶起。
修微微一笑配合着，但聊了这么多，他的心如何能平静下来。
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雨，承受过那么多的伤害，没人比苏苏还要了解什么样的表现是在逞强，因为她也曾为了家人勉强过自己不止一次。尝试过，只是对她来说太难，或许生性软弱注定让她无法内心强大。
所以在面对灸舞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时，她忍不住要把心里话说出来。虽然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像一种劝他堕落的言论，但她这个懦弱至极的人，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别人。
苏苏：我知道我的懦弱和盟主的坚强，是两个极端，可是物极必反，现在的我正在尝试努力坚强，你呢？
苏苏：其实哪怕身为盟主，也有表现脆弱的权利，弦绷得太紧会断。
苏苏：就算是神，也会有累的时候吧，让自己当一回普通人有何妨？
苏苏突然的再次开口，让灸舞愣住。
视线模糊重叠，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人，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偶尔脆弱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即使碎成碎片，只要在休息好后一片片重新捡起来，就不是过错。
模糊散去，灸舞苦笑，他终究不是神，他何尝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用为时空大事费心，不必背负这么多责任。逍遥快活也好，困苦潦倒也罢，平凡的度过一生，却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但他还是妥协了，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坚定。
灸舞：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个压力，对我来说会不会太大了点。
灸舞：不过我也只能容忍自己软弱这两分钟，再久就不行。
灸舞：因为有多少人等待着我，带领大家突破这个困境，又有多少魔族，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倒下。
苏苏：盟主……
一个时空的重担和安危全系在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身上，似乎将这位少年盟主捧到了最高点，让他连退缩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顶着寒风独自撑着这片天，却没人在意他是否会摔下来，是否会粉身碎骨。
苏苏不禁心疼起他。
原来不只有被人看轻才是折磨，同样被人赋予太多期望，也是一种痛苦。
但他是对的，站在这个高度，他不能软弱太久。
修：盟主承受了太多期待，我在金时空的朋友曾经说过，支配善良战士的行动只剩信仰，你一定撑得过去的。
修：更何况你还有我们这些人，陪你一起并肩作战。
灸舞：没错，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到我软弱的一面。
修：能听到盟主心里的话，属下深感荣幸，如果有什么能够帮到盟主的，还请吩咐。
似乎等的就是修这句话，灸舞立刻笑了。
灸舞：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不客套了。
灸舞：我希望苏苏能来辅佐我，做我的客卿。
修：啊？
苏苏：盟主，你在开玩笑的吧？
气氛突然好了很多。
兄妹俩仿佛认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灸舞却格外认真的摇摇头。
灸舞：你在怀疑我的决策，还是认为，我是那种连国运生死，都能随意玩笑的人？
苏苏：不，不是！
苏苏：…是…是我，我不……
她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退缩。
但灸舞并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灸舞：不要说你不行，你做不到之类的话，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我绝对相信。
灸舞：跟我走，陪着我，我需要你。
其实这并不是灸舞的突发奇想，而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结交至今，苏苏有多么聪颖，他已经不想再强调。作为盟主他不会轻易放弃一个有才能有智慧的谋士，作为朋友他不想苏苏活在永无休止的噩梦，他不想她一直淋雨。
灸舞：你不是说你正在努力变得坚强，怎么又要打退堂鼓？
灸舞：我是认真的，我需要你。
他又强调了一遍，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最后这三个字，究竟有多大的力量，大到让苏苏眼眶酸涩，灵魂颤抖。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笃定的语气对她说，需要她。是灸舞让她感受到，她所认为的一无是处，在他眼里却是不一样的。
苏苏能感受到他的真诚，他并不是在用一种可怜的心情对她施舍，而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苏苏：……想清楚了吗？不会后悔吗？
苏苏：我…可能会是你的累赘………
灸舞：不怕。
这两个字被他轻柔的说出来，敲在心上却很重，他让她不怕，温柔且强大，又怎么会给她拒绝的理由。
那瞬间有一束光照进了她充满阴霾的心底，并种下了一颗种子，悄然无声的肆意生长。
苏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灸舞：不后悔。
苏苏咬住嘴唇，她或许是不忍辜负他的期待，又或许是真的想抓住这束来拯救她的光，她怕光太过耀眼会灼伤自己这身处黑暗的人，可触碰光，并染指它，是每个渴望得到救赎的人最邪恶的想法。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做不到，那就带着她最后的勇气，把光也一起拉进地狱吧，这样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所有的殚精竭虑，所有的懦弱胆怯，不过都是失去再次尝试接触光明的勇气，可谁会喜欢一直被困在黑暗里呢。
见苏苏用一种，近乎要将他溺毙在她清澈如水的双眸里，在这种让他心疼的眼神中，灸舞转头看向修，语气从平静变为不容拒绝。
灸舞：修，你是她的哥哥，你的答复呢，行，还是不行？
修：……承蒙盟主信任，小妹…绝不推辞。
修看向苏苏，替她做了决定。
他大抵上也是希望苏苏能够抛却曾经，做回真正的自己，他只要苏苏好，再无更多所求。而且在这种时机下，盟主求贤如渴的心情修能感受到，多一个人为他出谋划策，铁时空也许就会少一分危险。
灸舞欣慰一笑，伸手揉着苏苏柔软的发丝。
灸舞：小朋友，多多指教。
苏苏：……嗯。
她没想过，自己会在一朝之间从最最普通，最最不起眼的废物，一跃成为盟主客卿。
她想，这应该是她迄今为止，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决定，一定不能再懦弱下去了，为了相信自己的人，也要拼命努力。
会怕，会想要退缩，但更怕继续堕落下去。
原来，自我放弃的人，也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开始拼命垂死挣扎，她突然觉得，被光照着，可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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