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二
一年……
看着这个时间限制,刘娥心中五味杂陈。
有终于看到终点的狂喜,有即将摆脱这身沉重凤袍的轻松,但更多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落和茫然。
她走到那面巨大的玻璃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雍容华贵,眼神凌厉,眉宇间带着生杀予夺的威严。
这是刘娥,大宋朝的章献明肃皇后。
可关思罕呢?那个潇洒的人儿又在哪里?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镜中的脸。
关思罕:快了……
她对自己,也对镜中的人影喃喃自语,
关思罕:再撑一年,就能回家了。
从这一天起,朝臣们发现,太后的行事风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事必躬亲,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将越来越多的政务,推到官家面前。
每日的早朝,她依旧垂帘听政,但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沉默。每当有大臣上奏,她都会先问一句:
关思罕:官家以为如何?
一开始,赵祯还有些紧张,回答得磕磕巴巴,总要下意识地看向珠帘。
但刘娥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纠正,不表态。
直到赵祯自己把话说完,她才会进行简短的点评,或肯定,或驳斥,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批阅奏折的地点,也从坤宁宫,搬到了福宁殿。
刘娥会像个最严厉的夫子,搬一把椅子坐在赵祯身旁,看着他处理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繁杂无比的奏章。
关思罕:河东路转运使请求减免赋税,理由是遭遇蝗灾。你只看了他的奏报,可曾看过格物院舆图监绘制的同期降雨量和作物生长图?他说谎了,今年的收成是平年,他想骗朝廷的钱,中饱私囊。这个奏折,留中不发,派御史台去查。
关思罕:江南织造局的账目有问题。丝绸的产量比去年高了三成,但上缴的利润却少了半成。剩下的钱去哪了?让陈琳去查,从他们的管事查起,查他家里的吃穿用度,看看是不是比你这个皇帝还奢侈。
关思罕:寇准请求增加‘霹雳弹’的预算。准了。告诉他,钱不是问题,本宫要的,是能把西夏王城都夷为平地的数量。让他放开手脚去研究,不用怕花钱。
她的教导,不再是理论,而是最真实、最残酷、最直接的帝王心术。
她将自己在这权力的斗兽场里学到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甚至有些急切地,灌输给这个少年。
赵祯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他从最初的依赖、紧张,到后来的独立思考,再到如今,已经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大部分政务,甚至偶尔能提出让刘娥都眼前一亮的见解。
那个跪在坤宁宫里哭泣的少年,正在被迅速打磨成一个合格的、冷峻的君王。
而刘娥,在看着他一天天成熟起来的同时,也开始了自己的“最终布局”。
她知道,她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崩逝”。
她要为这个自己亲手缔造的时代,留下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遗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