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枕万梦（三十）人生怎么走，皆是遗憾。

　　“越快越好。”施离笙神色有些焦急，“拜托您了。”

　　待到少女的身影离开办公室，简安粲拨通一个电话：“施教授，猜猜今天，我碰见了谁？”

　　事实上，简安粲眼里的另一个天才，并非别人，就是她在T大物理系攻读双学位时，认识的同窗施洛希。不过那时，施洛希因为每门课都是满绩，又被同学们尊称为施大神。

　　那样优秀的天之骄子，性格一向沉默寡言，旁人都道是学神的高冷，可安粲去物理系上课，听不懂挠头时，旁边桌上会递过一份自己的笔记。

　　二人形成了默契，一个默默分享笔记，一个默默誊抄大神笔记，抄完再还回去，一来二去，安粲竟成了施洛希在T大唯一的一个朋友。

　　熟悉以后安粲这才发现，他并非高冷，只是不善言辞，和她家那位聒噪的老顾完全相反。和施洛希的独来独往不同，顾遇白的人缘好的过分，学生会的大小部门几乎都是他的熟人。

　　安粲有时吐槽过顾遇白的话多，谈及班上那位孤高的学神，顾遇白收起嘻嘻哈哈的神色：“那样的性子，容易树敌。”言罢又自吹自擂起来：“但我这种性格咱俩就不会得罪人，媳妇儿你说是不？”

托顾遇白的福，别说计算机学院学生会，就连物理学院的学生会，都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安粲。

　　顾遇白说中了，临近保研，每一个人都穷尽所有本事，安粲也专心学业，很少见到施洛希。后来，就得知，他被人举报，而后退学的消息。

　　施离笙刚出生时，安粲还曾去医院探望过施夫人，刚出生的婴儿玉雪可爱，让每一个见到的人都为之心折。

　　那时的施洛希看起来平静，他好像认命了，整个人的底色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灰。

　　几年以后，待她再度从美国回来，看到施洛希成为小镇会计，对她叹息：“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安粲抽走施洛希手里的演算纸，对他说：“我知道你不甘心，我在美国的课题组在招收博士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

　　施洛希沉默了，几个月后，安粲接到了他的邮件。

　　……

　　一别数十年，没想到再见故人之女，会是在此情此景。施离笙说她的遗憾在于当年早早进入社会打工，失去了献身科学的机会，可安粲一路读研读博，在象牙塔多年，如今虽已走到了学术界的金字塔，却从来没有在社会上工作过。

　　如今的她久负盛名，旁人眼里清贫质朴的学者形象是盛誉，亦是枷锁。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倘若人生重来，自己未必会走现在的道路。

　　所以人生啊，怎么走，皆是遗憾。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骤然有些颤抖，仿佛不敢置信：“是小笙吗……”

　　“如假包换。施教授，我知道你最近在搞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不过你女儿有一件急事找我处理，合成材料这一块，我虽做过，但并不十分有把握，不知你是否有时间指导……”

　　“好。”电话那头的男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尽管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那边已经是深夜。

　　安粲笑了笑：“你们实验室的核心技术，我已经馋好久了……”

　　“为了小笙，这都是应该的……多谢费心。”施洛希声音沉沉，声音疲倦却坚定，“让我还有机会参与她的生活。”

　　与他而言，安粲托举了他两次，一次是在他一事无成时助他重回科研巅峰，一次是如今，他已事业小有所成，帮他寻回缺失多年的亲情。

　　简安粲嘴角微弯，她轻声说：“教授，你女儿被教养的很好，如今也有自己的一番事业，那般讨喜的小姑娘，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