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boss（四):天上月。

“或许施小姐这次会想通。”琳达垂眸，望见办公室里的废纸篓，像往日一样，她出门时还要帮这位boss收拾干净垃圾。　

　　又有谁知道，月薪优厚，名校学历毕业的自己，其实在B市的大厂里，做着和保洁阿姨一样的活计呢？

　　从大boss开始创业她便是助理，跟随boss多年，自然知道boss性格多么冷酷，前夫人改变不了，施小姐，更是无能为力。

可这回她却眼尖地发现，这回的纸篓里，多了几张公司人力部的信函碎片。

　　“你不做，我会交给其他人来做。”

　　boss的话，言犹在耳。施离笙郁郁吐出一口气，资本来到世上，从头到脚都留着肮脏的东西。

　　但与两年前情况不同的是，如今的她，已经从被资本欺压的劳动者，摇身一变，换成可以欺压他人的资本了。

　　他突然俯首，牵起阿笙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这件事不违反法律。一旦办好此事，薪水提成给你拉到公司最高档，你不是一直想让你的妈妈住上大房子，过上好生活吗？”

　　阿笙垂下眼睑，心头微动。

如今这世上与她密切相关的，只有楚女士一个人了。

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楚女士过得好一点……

　　人的一生似乎总会面临许多选择，这些选择在冥冥之中，决定了未来的走向。当施离笙踏上CTO的道路，也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将会面临这种不得已的境地。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boss这样对她说。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必经的课程。在现实的压力下，选择利益，选择妥协。

　　施离笙躺在床上，心里忽然想到原松，原松曾经提及，自己身上有一种初入社会的纯真，在他一步步堕落之前，是否也是如此被打磨的呢？

　　这件事的确不触碰法律，可法律之外，还有道德，还有良知。

她一直以来，都想做一个善良的好人，可阿曜被逼入魔。而在现世，若非她意外升职，也不会发现，好人并非常常有好报。

公司里老老实实打工的人，往往做着最底层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资，过着清贫的生活，反倒是那些深谙社会规则，玩弄权术，溜须拍马的人，拥有了巨额财富，给自己和家人带来了好生活。

阿曜，你不想让我看到的阴暗面，我终究还是见到了。

　　她翻来覆去烙煎饼，良久，下了床，推开阳台的门，月凉如水，天边星星寥寥几颗，这是她看了无数年的夜景。

　　一年前，在另一个异世界里，她躺在少年的怀抱里，弯着眸子，遥望挂满了天空的星河，口里是弥漫清香的桃花酿，甜甜地对身侧的少年撒娇：“阿曜，你们这个世界的夜空真美，唔，有好多好多亮闪闪又奇形怪状的月亮呀。”

那时的少年，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夫人，你指的，皆是星星。”

“哼，我不管，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就是，……嗝。”一个酒嗝打断了少女的抒情。

　　她曾以为，自己一定能与他长相厮守，可这一切，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

　　“笙笙......”楚女士推门进来，看见穿着睡衣，望着天空静静发呆的女儿，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向活泼爱笑的女儿，身上多了一缕忧郁沉静的气质。

　　楚女士轻声道，“囡囡，来吃水果。”

　　阿笙回头，看见母亲美丽的脸颊，已经被岁月涂上皱纹的痕迹，秀发之间，依稀可见灰白银鬓，鼻头忽然一酸。

妈妈终究是老了，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

　　可现实是，岁月是最公平的，公平地不放过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