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春不归（四十三):告别。

告别，就是死去一点点。——施离笙

　　施离笙抬眼望去，裴擒虎沉重地对她摇了摇头，她的心，重重地沉下去。

　　“你的记忆，难道没有半分改变吗？”

　　裴擒虎眸光略带同情地望着她，却给出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答案：“半分未曾。”

　　阿笙扶住额头，静静地想，她的第一次穿越，纵然她让东方梓渊突破了天魔功，又加强了防卫，可天魔教依旧被正派之人覆灭，阿曜也为人掳走。

　　她的第二次穿越，纵然她隐姓埋名进了夏府，为阿曜送去剑谱助他扬名，侍候夏洛特身边防止她黑化，可现实是，阿曜本就会在夏府一步步扬名天下，而她，亦是未曾阻止夏洛特的黑化进程。

　　她做了一次又一次努力，为了改变阿曜既定身死的命运。可现实是，她的一切努力，都显得那般的徒劳无功。

　　施离笙的眼睛黯淡下来。

　　“阿笙，你有没有想过，纵然你来自异世，但当你身处其中之时，也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施离笙骤然抬头。

　　“原来如此。”

　　她自诩天命，自以为幻灵之纱的穿越时空，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可她身处其中，已由看戏之人变成了戏中人。她就是天命操纵的一部分。

　　她看起来似乎拥有改变一切的能力，但现实是，当命运的河流滚滚向前，她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是让所有人事，按照既定的命运发展，甚至成了推波助澜。

　　所以，东方叔叔和月婉夫人一定会死，夏洛特一定会黑化，而云曜，一定会从那个不见天日的深宅大院里走出来。

　　换而言之，云曜一定会按照天命所言，成为武林盟主，也会在遇见过去的她，而后为她造下杀孽，死于天谴。

　　这才是他原原本本的宿命。

　　施离笙回想种种，突然道：

　　“我第一次穿越，是到了阿曜刚出生，第二次，到了他七岁之时，其实是因为幻灵之纱的设定，在回溯过去之时，设定了固定的时间间隔。”

　　施离笙眸光黯然，可她未曾想到的是，这个间隔在这个世界是七年。

　　对那个世界的他们而言，时间不过一个虚数，可在这个世界，却成了一场天堑。

　　“七年……”裴擒虎眸光浮现些许哀伤。每一次的穿越，在现实世界不过弹指一挥，可阿曜，却已成长了七年。

　　他的时间连续，可她却是断开。

　　七年，那也就意味着。

　　阿笙唇角的弧度有些凉。倘若一切推论为真，阿曜他……注定死于十九岁。

　　那么她已无法穿越到他二十一岁之时，只能再穿越最后一次，回到他十四岁之时。

　　裴护法何等聪慧之人，一点就通：“倘若已知一切无法改变，阿笙，你还要再度相见吗？”

　　她回溯的，不过是一场既定的过往。

　　那时，一切尚未发生。

　　倘若天命注定，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少年，她是选择一开始就不去见，还是见了而后完整作别？

　　

　 “我去。”施离笙眼角静静留下一滴泪，却容色坚定。　

　　告别就是死去一点点，这一刻，她终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