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春不归 番外 一滴水（二)。

我第一眼望见她，就觉得这个女子同府里的丫鬟不一样，她太鲜活了，虽然她的行事作风按照府里的丫鬟别无二致，但她似是总有自己的想法，而小姐，每每听了她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竟很是欣赏。

　　小姐虽不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却破例让于施照顾她的起居，这对于性情暴虐从来都看不起丫鬟的小姐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想小姐亦是感受到了，于施身上那股同别人不一样的生命力。

　　就连那日，于施在府宴之上被掌门注意到，掌门捏住她的手腕，我看见小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件事换成别的丫鬟定然是难逃一死。可那日晚上，于施在小姐面前，发表了那么一番惊世骇俗的话，痛骂夏掌门，并表示自己瞧不上，小姐竟然笑了。

　　于施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逃脱了小姐的制裁，在后院里愈发春风得意起来。我却从不嫉妒她，因着她身上有我曾经拥有，却在夏府被扼杀的活力与勇气。

　　我一日日数着出府的日子，却未曾想到，命运是一张无情的大手，早已把我这个懦弱之人的命运悉数书写。

　　自云曜公子在府宴一剑扬名后，小姐突然开始命我去听风院送各种物件。小姐日日精心准备，可公子从未收过。我每次去，往往被公子身边那个自幼服侍他的仆从拦在门外，从未得见公子一眼。

　　这一日我带着礼物原封不动地回来，小姐面色沉郁地问我，你说了是本小姐送的吗？我颤颤地点了点头。

　 “你害怕本小姐作甚？你怕我，他也怕？把这些送出去，不然莫要回来了！”小姐突然暴怒，一鞭子抽向我的手腕。

　　手上顷刻之间渗出鲜血，我被王嬷嬷拉了一把，“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还不快出去。”

　　我无助地抱着那些礼物又一次到了听风院，我敲了许久许久的门，终于，门开了，还是那个老伯，他冷淡地望了我一眼：“不是说了公子已经歇下了吗？”

　　我眼泪顷刻之间夺眶而出，“公子，求您，收下这些礼物吧！公子......”

　　我看见一袭白衣的少年从庭院之中缓缓走出，他眉目清朗，仍握着剑，眸光望向我身后的礼物：“姑娘请回罢。”

　　“小姐日日派奴婢来此，公子难道不知晓小姐的心意么?”我咬了唇。

　　云曜眸光冷淡下来：“我不知她有何打算，但这些东西，以后不必再送过来。”

　　言罢，又从身后拿出一瓶金疮药，示意张伯递给我，我握着那药，眼里含泪，这一次努力，究竟还是白费了。

　　小姐果然暴怒。她把公子的拒绝视作对她的蔑视，于是把怒火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她用烙铁把我烫的满身伤痕，意识迷离之间，我仿佛见到了明月，我那么害怕成为她，却终究还是不免走上她的道路。

　　脑海里似乎响起一个声音，你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从生到死都在为主角的剧情线服务，今日合该是你命陨之时，不会有人关注，亦不会有人在意。

　　我如此，明月如此，这府里的丫鬟皆是如此，不过是上位者谈吐之间，随意抹杀的蝼蚁罢了。

　　可我未曾想到，那个身披主角光环，被命运眷顾的女子，于施，她会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