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折青梅(四十) 一辈子守着你。

月夜里，阿瑾醒来，隐约听到耳畔传来少女呓语。

"怎么了。"这一晚阿瑾听到少女在身畔叹气时，不由问道。

乔婉从榻上坐起来，抱着膝盖，脸深深地埋下去，只露出一双杏子眼。

乔婉眼睛空茫茫的，好似失去了灵魂。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欲盖弥彰，两人好似活在当下，只字不提学院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可现在，阿瑾他们并没有再去学院，阿瑾同王府也断了联系。

乔婉没有对阿瑾吐露过这些担忧，但少女对着月亮失落的表情却怎么也藏不住。

"阿瑾，这些时日，我总是在想，如今大家已经从学院退学，可我们却不能再回到以前那般仰人鼻息生活的日子了。"

这些时日，他们不再以乞丐的身份活于世间，而是第一次以平等的姿态同他人相处。

阿瑾抚了抚少女的头顶:"还有呢。"

"阿瑾，你说得对，这个世上，比苟活更重要的事，那便是自尊自爱。我们出身低微，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不只是活着的气。"

乔婉眼底闪过星星点点的亮光，阿瑾禁不住驻足，他的婉婉，这一刻如此耀眼。

他不忍心打破这份美好。

乔婉郑重道。

"其实这些年，我爹娘每年都会寄钱给我，说是留给我做嫁妆。我想着，三里屯的小孩子们日日这般坐吃山空不是办法，不如让他们拿这些钱去摆摊生活……"

阿瑾看着少女踌躇的神色，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婉婉，你是担心我不同意吗。"

他笑了:"婉婉，那是你爹娘留给你的钱，当然由你支配。"

乔婉眼睛亮了，爹爹说女子出嫁从夫，嫁妆悉数交由夫君支配。

可阿瑾却并非如此言说。

乔婉轻声道:"阿瑾，其实，我也想摆摊算命……"

盛京女子素来不能抛头露面，更遑论如今，乔婉同阿瑾，已然有了婚约。

从前她一个人惯了，什么也不怕，可现在，却有了不得不在乎的人。

阿瑾凝视着少女清亮的眼眸:"婉婉是担忧流言?只要是你觉得对的事，尽管放手去做，即便他人都不认可，但你要知道，我永远在你的身后。"

这个世界上，遇到爱，遇到恨或许都不稀罕。

稀罕的是，她遇到了了解。

……

乔婉将银两分给三里巷的小孩子们。

"兄弟们，你们这两年在学院学了一些手艺，往后的日子里，你们便拿这些银两出去摆摊罢，这些都是前些年，在周爷那里攒下的钱。"

丫蛋眼圈红了:"老大，你别骗人了……周爷给的钱，怕是十年也攒不了那么多，这些，应当是你爹娘给你寄过来的嫁妆吧……"

乔婉的手顿了顿:"丫蛋，你不是一直都和我说，想要带着三里巷的姑娘们自己卖胭脂吗?这些钱足够拿来买做胭脂的材料了。"

丫蛋眼睛亮了。

"石头，你不是已经带着三里巷的兄弟，学了一身的铸造工艺吗?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些胭脂水粉的包装，就交予你们了……"

"我想过了，这些钱算是第一批本金，能够让我们三里巷丐帮，从今往后，变身成三里摊的本金。"

三里摊……

少女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出的仿佛是美好而光明万丈的未来。

阿瑾透过窗棂望去，只看见少女笑意盈盈的眼瞳。

石头哽咽着鞠了一躬:"老大，这钱是你的嫁妆，算我们借你的。待我们三里摊赚到钱，必十倍百倍地孝敬你!这辈子不行，下辈子我化作王八驮着你的碑，也要一辈子守着你!"

乔婉拍了拍石头，噗嗤一乐:"说什么傻话呢。"

唇角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这帮傻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