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折青梅(二十六) 从不曾具备的天真和执著。
"倘若选择屈服,才只有做生生世世的乞丐这一种可能,可选择改变,就有一万种可能。"阿瑾那时身子还很孱弱,说话明显中气不足,听起来颇有点儿虚。
阿瑾望见,乔大哥禁不住弯了弯眼眸。
"什么生生世世的乞丐啊……"
"真是,好天真的傻话。"
这般天真的话,他已经太久太久未曾听过了。
三里巷的人里,怕也只有阿瑾这样未经风霜的人,方能说出这样的话。
"乔大哥,你不能让他们永远受周爷的庇护,在盛京的暗面乞讨……他们是人,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上。"
乔大哥垂眸,神色莫辨:"你可知道,他们的父母,是乞丐,是妓女……是盛京再底层不过的人 。而这些小孩,一出生就被判为盛京的渣滓,再难翻身……"
身在三里巷,他们大多出身卑微,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弱者,生来就遭受了太多的恶意,无数人按着他们的脊椎让他们接受这样的命运,可现在有一个人告诉他,要活的堂堂正正。
"有尊严地活,才是作为一个人活着。我只知道无论是谁,都该拥有选择的权利。"
阿瑾说话的语气忽然不弱了,乔大哥安静地听着,并未反驳。
阿瑾的话,虽然听起来分外天真,但天真的东西,总是格外打动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颗因世故而苍老的心,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上面写满了不甘。
乔大哥骤然微微一笑:"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小炉鼎。"
"你随我去个地方罢。"
这是阿瑾第一次来到乔大哥的家。
与少年张扬的性格不同,乔大哥家里装扮得颇为低调。
入眼是四四方方的宅院,和富贵不沾边,但是对于三里巷这个大环境来说,条件已经算过得去了,院内格外空旷,只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槐树,角落里,零零碎碎摆放着乔大哥的兵器。
如果说这里有什么异常的话,就只能说,太安静了。安静到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见。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阿瑾语气有些艰涩。
乔大哥缓缓点头:"我其实并非孤儿,我有爹娘。"
"不过自他们外出务工,我已经五年未曾见过他们了。他们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同其他人,也没什么分别。"
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来说,本该是父母伴于身旁,无忧无虑的年纪,可在这个太安静,也太孤独的院子里,乔大哥只能选择长大。
"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里有老槐陪着我,还能听得鸟叫声。"乔大哥无谓地道。
阿瑾依稀可以触碰的到,少年坚固外壳包裹之下,心灵的那份脆弱。
"你以后,不会是一个人了,我会陪着你的。"阿瑾突然道。
乔大哥眸光闪了闪,并未言语。
这么多年孤身一人的生活,他早已习惯了寂寞,背负着孤独的盔甲,他才一步步长成今日这般强大而孤傲的模样。可阿瑾身上,拥有他从不曾具备的天真和执著。
这份执著让他冷漠多年的心,不自觉地一点点融化。
阿瑾看见乔大哥正蹲在地上认真地挖着什么,不禁凑过去,乔大哥没有说话,院子里便徒余二人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