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记忆(一) 荒原。

他忽然开了口，沉沉的嗓音回荡在幽幽的半空：“何人？”

月色下，绝色的蓝衣少女轻启唇瓣，眸光隐隐透出灰白来，语带哽咽:

“吾乃笙离。”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幻灵之纱，自己穿越来此，种种缘由无法和盘托出，不禁屏了呼吸，默默凝视着澜。

钟无艳急了：“护法切勿为她所骗！她……她怎么可能是夫人?”

空气归于静默，眼前的黑衣男子冷情的眼眸拂过眼前的少女，凝视着她身侧涌动的气流，蓦然伸手扶住她颤抖的身躯，沉声道:

"夫人，教主一早便有嘱托，您果然回来了。"

他跪于地面，朗声而道:

"吾乃天魔教左护法，澜，奉教主之命，迎接夫人回教。"

阿曜一早便知，她会回来。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皆瞒不过阿曜。

施离笙鼻头又是一酸:

"阿曜呢?澜护法，快带我去见他。"

她跟着澜进了雁回塔，再回到熟悉的地方，鼻腔里的酸意如何也挡不住。

一别数日，雁回塔内并非数九寒冬的温度，反倒多了几分暖意。施离笙的手脚一点点变得温热。耳畔，骤然听得澜幽幽的声音:"夫人，教主已殁。"

施离笙的身子颤了一颤，澜有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

她哑着嗓子，喃喃道:"那他的尸骨呢?把他的尸骨寻来，否则，我不会相信。"

澜叹了一口气:

"夫人，我想你会需要此物。"

是一个锦瓶，里面触感温热。

施离笙甫一打开瓶口，就闻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浓郁腥味。随着这个气味的弥散，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这东方家族的灵肉，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食之可提升修为，如今虽已是天下太平，可但凡江湖之人莫不有提升功力的欲望。

因此，这最后一瓶东方家族的灵血，莫过于致命的诱惑。

澜握紧长剑，沉声道:"我看谁敢造次。"

暗处那些汹涌而来的恶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褪去。

施离笙祭出幻灵之纱，这件法器是她在第一次穿越之时随身携带，内置有她亲手设计的x-66穿越器，此外，还有回溯记忆，穿梭时空之效。

在这个异世，她曾回溯过几次记忆，一开始的貂蝉，后来的阿瑶，昭月公子，每一次，她都是以局外之人的身份出现，这一次，她却是身在其中。

因为，这是阿曜的血。

阿曜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他的记忆。

施离笙割破手指，血迹相融的瞬间，蓝色轻纱丝丝飘拂，她爱的少年曾经历的一切，她终于得以望见。

……

幼年命途多舛的命格，是施离笙亲手设计。但此时此刻，亲眼所见阿曜的一生之中，经历的诸多坎坷，仍旧让施离笙心尖发颤。

那般如朝阳般绚烂的少年，记忆本该是绚丽夺目的，可施离笙未曾想到，入目而来竟是一片灰暗。

幼年同亲人离散，被仇家抚养，成年后被设计同亲姐姐手足相残，铺天盖地压抑的气息压的施离笙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时的少年，武功卓绝，已是武林盟主，宣称要以守护天下太平为己任。

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却是一片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