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掌中花(五十七) 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施离笙气哼哼地出了门，却望见阿曜深思的眼神，不由得挠了挠头:"我方才那番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

阿曜唇角微勾:"我只是没想到，姐姐是一个这般实际的人。"

施离笙摆了摆手:"说实在的，我也是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他们本都活的好好的，没有爱情也能活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因为爱情就要同生共死，殉情就像是一个枷锁，自从有人实施了这个行为，旁人不这么做就好像感情不到位一样，可实际上，谁离了谁不是照样过啊……"

阿曜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施离笙忽然想到阿曜的父母，也是这个命格，一时感觉有些后悔，不禁找补两句:"其实啊，这个事也不是那么不可理解……"

"我也如此认为。"阿曜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施离笙一下子笑不出来，只听得他淡淡声音:"若我死了，姐姐定要好好活下去。"

施离笙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打了个哈哈道:"干、干嘛这么认真?阿曜你武功天下第一，谁能伤的了你啊?"

阿曜望着她，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冷却下来。

逆天之事，必遭反噬。

而他做的逆天之事，已经够多了。

施离笙慷慨激昂一番，而后总结陈词道:"阿曜，我们必须救他们。"

阿曜抚了抚她的头，浅浅一笑:"都依姐姐的。"

施离笙将阿瑶唤出了屋，此刻，浅金色双眸的少女款款而立。

她仿佛已经从方才的失态中走出来，此刻双眸恢复了镇定清明，却又是和施离笙初见那般沉着坚定的模样大差不差。

"笙离姐姐，终究是我骗了你。"阿瑶望着她，眼眸流露出诚挚来:

"你方才那一番话，确实有理，但你可知，为了给哥哥复仇，我一个人来到坦灵派，为了佐证我的身世，我又一次服用了月圆散……"

施离笙骤然睁大双眸。

"你怎么这么傻……天下间，却是没有第二株紫丹参再为你解毒了……"

"为了给哥哥报仇，我连自己都可以舍去，所以，笙离姐姐想必可以稍微理解我当日的行为罢。"

她笑里有些凄美的味道。

施离笙沉了双眸:"作为笙离姐姐，我可以理解，作为施离笙，却是不能。"

"阿瑶，你才十五岁。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你死。"

软筋散的效力弥散开来，施离笙一步步走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日忘，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忘了他，有这么难么?

阿瑶本就武功被废，此刻中了软筋散，更是无力挣扎。她被灌下十日忘，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却倏忽间咳出一口血来:"哥哥……如此，也好。"

哥哥，原来山和水也会两两相忘，日和月终究毫无瓜葛。

曾以为和你的结局，会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未曾想，终究是两个人的擦肩而过，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药力渐渐发作，浅金色双眸的少女忽然笑了，笑容里透露着不甘的味道:

"笙离姐姐，你自诩清醒，为了天下苍生，甘愿牺牲一个阿瑶。但你有没有想过，东方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雁回塔四层，是不是因为，那里有不能让你知晓的秘密……"

施离笙走出屋门，对着身侧久候之人道:"送你们掌门回城罢。"

她抬眼望去，此刻，阿曜也应当已让昭月公子服下十日忘。

这晚的月色依然甚美，可月色依旧在，人却已分离。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