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掌中花(十七) 与过去作别。

紫衣公子沉思良久，斟酌着如何措辞:

"书籍上的道理，却往往与现实脱节。就好比豪门贵族的婚姻，真心是最不要紧的。"

小姑娘抬眼望着他咬唇，他们之间，横亘着七年的阅历以及数十年的世家教育，而这并非是书房里的书可以消除的。

她只能将话题拉回她的领域:"在哥哥心里，我同孙小姐谁更重要呢?"

阿瑶只觉头上一片温热，昭月公子抚了抚她的头，轻笑道:

"才刚觉得阿瑶有点大人样，这会却又像个小孩子了。"

望见少女执拗的眼神，公子微微叹息一声，眸光认真地凝视着她:

"自是阿瑶更重要。"

阿瑶的眼瞳中映出公子清俊身影，眼底的委屈一点点消弭，心里的酸涩渐渐被抚平。

有时候她觉得，哥哥对她还不够。有时候却又觉得，这样也很好。

原来世上竟有这样一个人，她倾尽心力全心所愿的，不过是陪在他的身边。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姑娘。

阿瑶嘴角划过一抹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释然，眼眸微闭:"那哥哥成婚后，还会对阿瑶这么好吗?"

紫衣公子神色专注:

"那是自然，不论我是否成婚，你依然是哥哥最珍爱的妹妹，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待到你出嫁。"

可若没有珍，该多好。

她并不想只做他的妹妹。

额头上那片温热的气息似乎并未散去。

她望着紫衣公子清冷似月的面容，嘴角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那阿瑶不嫁人了，我要一辈子陪着哥哥。"

昭月公子宠溺地望着小姑娘，自是当作童言无忌。却未曾想小姑娘眼底那抹深深的执拗，纠缠了他一生。

第二日，阿瑶醒来之际，却见清冷如月的公子已坐于榻边，递给她一颗褐色丸药:"这药......"

那丸药泛着草药清香，阿瑶不疑有他，接过丸药张口咽下。

公子眼见她吞下，眸光玩味:

"你竟不问我，这是什么药吗?"

少女坐起身来，望着他的眼睛:"我自然相信，哥哥不会害我。"

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相信的人。

昭月公子神色微震，倘若这份信任来源于一个天真单纯，懵懂无知之人，于他而言并未有这么大的震撼。可这份信任却是来源于一个被父母遗弃，被青楼众人践踏，历经生死的小姑娘，她仍愿意捧出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就显得弥足珍贵。

那紫衣的公子却点了点她的头，眸色柔和:"阿瑶如此相信我，哥哥很欣慰。但是出了这个别院，阿瑶切记不能如此相信他人。"

少女瞳孔微缩，哥哥的意思是，她可以出府了?

自来此处，她一直住在这里，亦从未想过要出去，毕竟她现在仍然处于被追杀的境地。

昭月公子却含笑，递给她一面铜镜。

少女转身望着铜镜，却发现自己那浅金色的眼瞳竟在服下药丸后变成了黑色。虽只是瞳色的转变，却让少女前后气质迥异，判若两人。

原本的浅金色双瞳让少女的纯真里夹杂几分媚态，可如今瞳仁化为黑色，眸光清亮，让少女多了几分清冷气质，面容高贵典雅，不可攀附。

这瞳色幼年时让她命途坎坷，少年时亦让她沦为玩物，竟于今时今日，就此与她作别。

紫衣公子抚了抚她的眼角:"先前不让你出府，是这味焕颜丹尚未炼成，因着你的眼睛和身份，不便出府。可我岂能让阿瑶一辈子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