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破碎
廖芳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
她从G城逃到国外，又从国外回到A城，辗转多地，终于有了安居之所，还有爱自己的男友。
曾在她身体上狰狞的伤痕，在这一刻都可以被幸福的生活粉饰。
她的儿子刘耀文是C国的顶流歌手，星光闪躍，前途璀璨。
这个儿子不断给她的银行卡打钱，数目完全够她活一辈子。但她厌倦了自己的儿子，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没能力的废物，所以，她回来了。
廖芳向邓潇打听到了刘耀文的住处后，动身前往。
她是一位风韵犹存的贵妇，即便年过四旬，其一举一动仍旧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与高雅。
她敲开了刘耀文家的门。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两人不约而而不动，宛如被时间遗忘在了当下的门槛上。
他见到自己的母亲，并没有任何惊讶。
仿佛知道她要来似的，刘耀文让她进了别墅。
廖芳抬起头，这幢别墅是多么豪华、干净、令人艳羡。
廖芳：看来，你过得很好。
刘耀文：（倒了一杯水）劳您关心，我过得确实很好。
刘耀文：如果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
玻璃水杯与玻璃茶几相撞，水杯稳稳落在桌面。
廖芳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廖芳：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再给我钱了。
廖芳：这么大笔数目，我可不好和我老公解释。
刘耀文：（嘲讽）你老公？是你身边的那个，还是躺在病床上的？
廖芳：（置若罔闻）我的生活，我会重新开始。
廖芳：卡号给我，我把钱全部还给你。
刘耀文没说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多年未见，廖芳记忆中的儿子已经从稚嫩孩童成长为英俊潇洒的青年，身高也远远超过了她。
自从他成为了一名耀眼的明星歌手，不知道已经赢得了多少女孩的倾慕与青睐。
刘耀文：钱，我有的是。
刘耀文：既然我给你了，那就不要再还给我。
刘耀文：（冷笑）你也可以把你的钱给你的情夫。你说他对你一心一意，那就去试试，他有了钱，还会不会只对你一个人好？
廖芳这次前来，本就是想好好和自己儿子聊聊。
刘耀文的话语中明枪暗箭，字字句句都在贬低她的爱人，令她内心煎熬，难以忍受。
情急之下，她抄起桌上的水杯，毫不留情地泼向了刘耀文。
幸好，这热水不是刚烧开的。
刘耀文根本没有躲，热水浇淋到皮肤上也不过是让皮肤红了些而已。
廖芳：（震怒）他和我是从国外一起打拼回来的，不是情夫！你要不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刘耀文：（任由水滴滑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廖芳：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你为什么非要打扰我们，拆散我们？！
刘耀文：那你怎么不去问问还躺在病床上的你的丈夫？
刘耀文并没有廖芳那样歇斯底里，但言语之中尽是尖刺，令廖芳浑身不舒坦。
廖芳：他？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廖芳：（大吼）我要是和他在一起，我还能活着吗？！
刘耀文：（暴怒）你知道？你知道还抛弃只有五岁的我离开！！！
刘耀文：我当时要是死了，你就是帮凶！！！
玻璃碎了一地。
有细小的玻璃扎进陆迁的皮肤里，血液沿着肌理蔓延。
陆迁的脚边混着水和玻璃，一部分玻璃的碎片与水融为一体，看不清它们的形状。
廖芳：（疯狂）你就是个孽种，你爸当年没打死你，算你走运！！
廖芳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她既愤怒又悲伤，但她所有的情绪都只是为自己。
从来没有为丈夫或者儿子考虑过。
从来没有……
刘耀文低声闷笑，他就知道，他的母亲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一心只想他这个孽种死。
死！
他何尝没想过？
但他的死，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人在乎，没有人知道，只是被死神收回生活的权利罢了。
这二十三年，他的心如同地上的玻璃水杯一样破碎，一样卑贱。
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扑通”一声，刘耀文跪了下来，就这么直直地，跪在了一片水渍和破碎的玻璃中。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灵的创伤。
廖芳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他会这样摧残自己，但她并不想让他起来。
这个孽种是她的耻辱。
刘耀文：（脸上的不知是水还是泪）你总是孽种孽种的叫我，我从来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刘耀文：从前，你还会哄我入睡，但后来，就全变了。
刘耀文：（发笑）你不是恨那个女人吗？三年前，她就死了。
刘耀文的眼中带着疯狂与仇恨，还有那点对爱的渴望。
廖芳：（愣了）你把她……杀了？
刘耀文：杀人对我来说，很简单。
刘耀文：（跪着向前挪动）你恨的男人，也得了癌症，再也不会动手打我们了。
刘耀文：（哀伤）妈，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廖芳：（尖叫着后退）疯子！你这个疯子！！
廖芳：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滚开！！！
廖芳的双眼瞪得溜圆，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从容得体的举止再也不见，刘耀文哈哈大笑起来。
血水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蜿蜒流淌，仿佛一条猩红的小溪穿梭其间。
刘耀文缓缓从地面上挣扎着站起身来。
直到此刻，一阵阵锐利的疼痛才从双膝传来，那痛感如此鲜明真切，仿佛之前所有的混沌与迷茫都在这一瞬间被这股疼痛撕裂得干干净净。
他心中积压的秘密如同沉重的锁链，找不到合适的钥匙去倾诉。
这些秘密本就不该轻易示人，但它们却在他的内心深处翻腾，仿佛无数细小的沙砾，正一点点将他淹没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邓潇跟在他身边的这几年，也处成了好兄弟，是了解他的，但这个傻子根本就不会安慰人。
刘耀文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来覆去地寻找，目光最终锁定在一个名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