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7）

　　天亮了。

　　边月坐在地上，旁边是身体已经彻底僵硬的边母。

　　边月在地上坐了一夜，连一向惧怕的黑夜也不怕了，才忽然意识到边母不会醒来了，不会再笑着摸摸她的头，不会再纵容哥哥偷偷给她糖吃。

　　那个说好会回来的娘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死了。

　　死亡，一个离边月多么遥远的词汇，此时却距离边月如此之近。

　　边月是个聪慧的孩子，在意识到爹和哥哥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出现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边月从地上站了起来，不顾坐了一夜酸软无比的腿，走出房门，走出家门，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村民倒在地上。

　　衣服上还有着刺眼的红色。

　　里面还有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为边月嫂子的小花姐姐，小花姐姐一向干净整洁的衣服被撕碎成一条一条的，露出白皙的身体。

　　边月眼睛湿湿的，稚气的脸上充满着难过。

　　小花姐姐平日里最爱干净了。

　　边月忽然朝家里跑去，从衣柜里拿出一床暖呼呼的被子，一个人吃力地抱着被子又跑了出来。

　　认真地给小花姐姐盖上。

　　边月已经意识到小花姐姐可能像娘一样永远都不会醒来了，但她想，爱干净的小花姐姐一定不想就这么睡在地上。

　　边月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会给小孩子讲故事的李家哥哥，看到了流着鼻涕的狗蛋，看到了下定决心要做女侠的二丫，看到了昨天还给自己糖吃的范奶奶。

　　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了。

　　村子里到处都是刺眼的红色血迹，从小看着边月长大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全都倒在了地上，脸上或是害怕，或是恐惧。

　　边月站在村口，那里死了很多手上拿着农具的男人，其中就包括边父和边阳，边父后面一点的边阳甚至到最后看的都是家的方向。

　　好像是在担心母亲、妹妹和未过门的妻子会有危险。

　　边月一个人站在满是尸体的小村子里，脸上茫然的让人心疼。

　　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了。

　　自己该怎么办？

　　边月不知道。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边月终于动了，想起了爹爹几个月前说过的话，具体说的什么边月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四个字。

　　入土为安。

　　是呀，人死了是要被埋到土里的。

　　边月回家，找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铲子，吃力地拖到外面，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执拗。

　　边月的力气不大，又一向是被家里人宠着的，挖坑的第一步就把自己绊倒在了地上。

　　白净的小脸也染上了灰尘，只有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依旧干净明亮。

　　边月倔强的抿了抿唇，自己可以的，安慰好自己以后，又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挖坑。

　　这一次很顺利，挖出了一些土。

　　边月继续拿着铲子往下挖，直到挖出了一个深到可以埋人的大坑，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铲子放到一边，跑到家里把边母的尸体拖了出来。

　　“娘，月月现在不能进去陪你，因为月月还要让爹爹、哥哥和小花姐姐他们也入土为安，不过娘你放心，月月很快就会来陪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