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52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付瑞打断他的话，表情变得严肃，“你想成为工匠也并无过错，但你的名字前，还冠着邬姓，你要明白这个邬姓的重量。邬阁老不单单是你爷爷，更是国之栋梁，他倒了，就会有小人趁机上位。”

　　邬善激动得站起来，握住牢门，紧盯着他，情绪变得激动又单手伸出去揪着付瑞的衣领拉近两人的距离：

　　“事教人？所以你用邬家的清誉，来教我做人是吗？可你知道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吗？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啊！你能靠自己的双手，从一个商贾少爷，变成威远伯！而我也想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做到国家第一工匠！我知道我愚笨，爷爷也没少说我愚笨，但你为何要拿我家的清誉做赌？！你知道我爷爷那个年纪跪在别人面前的样子，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比起他的情绪激动，付瑞目光平静地反问：“讨厌我吗？”

　　“我讨厌你。”

　　付瑞笑了：“讨厌就对了，我不值得你当榜样，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是好人，你是个宁愿被家人遗弃，也不愿牵扯家族清誉，和姑娘清白的好人。”

　　他不理解地蹙起眉，被他揪着领子也没挣扎，又问：“可你为何要成为我呢？”　　

　　邬善原本激动的眼神明显一怔，眼角滑落一滴泪，苦涩地笑着说：

　　“我也爱慕你啊付瑞。”

　　付瑞显然丝毫不意外，反而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牢房拐角看了眼，那地儿有个气息明显变乱，一片熟悉的衣摆飘出来一下，又缩回去了。

　　随后他反应平静，像是没听到一般，道：“我已经去大理寺看过你的卷宗，那你口中把你迷晕弄出门的家仆已经畏罪自尽，你说你是被迷晕的，这话查无可查。”

　　“……”邬善怔松地放开他领口，喃喃道：“所以你拒绝我了，也是，我都是入狱的人了。”

　　“但是，最是深知你是被污蔑的人，就是污蔑你的那方了，你放心，既然是我一句话引导的结果，我弥补你。”付瑞接着说，“你放心待着。”

　　“能给个理由吗？”邬善赤红的眼睛里映着他的模样，低声问。

　　付瑞嘴边扬起一点无奈的笑意，“我心里有人了。”

　　“比我好吗。”

　　“各有各的好，你的作品也很优秀。”

　　“家世呢。”

　　“我不看家世，家世这种东西我可以自己争取。”

　　“那是为何呢？”

　　付瑞盯着他认真想了想，目光又瞥了眼那拐角处，倏地流露出一抹笑容：

　　“可能，他努力认真，不服输，身上总有一股劲儿……”

　　小时候总找他打架，但那小屁孩输了无数次，哭了无数回，就没服过。

　　“被父亲欺压也从不抱怨。”

　　哪怕被宋宜春那样严苛，他也不会嘴上抱怨不公，而是自己主动出走，主动投军。

　　“更重要的是，他目标明确，哪怕走的是和我相反的路，却从没想过要成为我，而是要成为最优秀的自己。”

　　牢房里安静了许久，邬善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一下释怀了，“是吗，倒是我一开始就想岔了。”

　　“那我走了，你留在这，等你出来，给我瞧瞧你的工艺。”付瑞说。

　　“好，我也想见见你口中的人。”

　　邬善目送付瑞离开，他也回头在里边打坐，这些天心底的心烦意乱，在这一刻反而一下变得无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