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53

　　“再后来，我就纳闷了，我家小猫那么好，为何没人偏心他呢？范闲也老是问我这个问题，那我就在想，这世上的可怜人多得是……”

　　付瑞说话的语调稀松平常得像在聊天一般，说到后面语顿了下，又沉下声音，变得犀利起来：

　　“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还有范闲为他们主持公道，太子也有你偏心，那他呢？李承泽呢！？太子是你儿子，他就不是了吗！？

　　“太子镶金边了，就必须拿他的命来衬！？皇家不容易，确实，但哪个皇家像你这么丧心病狂？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做好了哪样？为君者当以仁为本，而你在范闲来之前，置贪污于不顾，因此而死的百姓有多少你数得过来吗？

　　“春闱举贤，乃关系到朝堂之根本，范闲来之前舞弊横生！递个名单就当官，选的都是些什么废物来治理国家？一国之根不稳，何以强国？此为不仁！

　　“为父者，当以慈爱待之，因材施教，扬长避短，而不是让他们想着怎么弄死对方。怎么，你还准备教出一个暴君不成吗？此为不义！

　　“没了叶轻眉，没了范闲，你大庆顶多再活十年就要被全民举兵造反了！

　　“在其位，谋其职，做不到表率，上行下效，置百姓臣民于不顾，捣鼓你那破弓箭，你就不配做一国之君！”

　　付瑞这骂得也是极为体面了，起码是压着嗓音骂的。

　　但也把庆帝都给听得愣住，须臾间，他注意到李承泽忽然从跪地的动作站起来。

　　看到李承泽袖口下那被月光照了银光的刀刃，庆帝刚想用真气攻击，他胳膊被身后的付瑞给“咔嚓”一声掰断，紧接着就是胸膛一阵剧痛。

　　庆帝回过神来，就看到李承泽将匕首捅进他胸口。

　　“你……”他一开口，嘴里就忍不住地吐血，大口的鲜红血液流到下巴，又一滴一滴地掉在衣裳上，纯白的布料顷刻间被鲜血浸染。

　　“这也是老师教我的。”李承泽垂眸看他，眼底没有一丝犹豫，却也有些怅然：“匕首上面涂了毒……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庆帝双眼赤红地盯着李承泽很久，久到逐渐染上死气。

　　李承泽把匕首拔出来，又捅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重，面上的笑容越发疯狂：

　　“对，就这个死人一样的脸色，每当我想起被困在宫里的母亲，我就觉得这个毒，不该是我服！”

　　付瑞看着庆帝逐渐没了生气，看着李承泽报复的行为，他只轻轻地挪了挪脚步让开道，默不作声。

　　直到最后，庆帝身上的那件白衣被染得通红，李承泽也被浸了满身血迹，他才回过神来，慢慢停下了动作。

　　李承泽盯着庆帝的尸体，眼神呆滞一会，又慌乱地左右寻找什么，直到看到付瑞一身干净地站在身后，他才平静下来。

　　他上前了一步，最后停在付瑞一步之遥，眼神闪躲着低声问：“我是不是很脏？”

　付瑞嘴边扬着轻笑，摇头，将他沾满鲜血的手握住，扑进他怀里，拢上他纤瘦的后背，说：“不脏，洗洗还能要。”

　　

　　李承泽耸了下肩膀，似乎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放松下来，毫不顾忌地揪着付瑞后背的衣裳，把头埋进付瑞肩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世人、不管是庆帝，还是太子，或者范闲，他习惯了总有人捏着他的罪过不依不饶。

　　他不爱哭的，事情还没结束，可他很想哭一场，因为在这只有钝痛的俗世间，他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不在乎他的一切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