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四)

聂怀桑先从那些不熟的世家开始,一个个翻阅礼单,拆开乾坤袋看礼物。

他时而眼睛一亮,将合心意的礼物单独拿出来,摆放到一边,时而撇撇嘴,将东西原装放回去,准备之后送一张客套的感谢信了事。

从不熟的世家,到聂家的附庸,再到四大仙门,聂怀桑手里拿着别家的乾坤袋,眼睛却一直忍不住往那只紫色乾坤袋上瞟了好几眼。

终于,在所有的礼物都看过一遍后,他面前终于只剩下了这只绣着莲纹的、属于云梦江氏的贺礼。

聂怀桑将周围乱糟糟的礼物和礼单再往外面推了推,然后压抑住嘴角的笑容,拿起了江澄的礼物。

灵药、灵器、阵盘、古画……一件件礼物被聂怀桑拿出来。

若要外人来看,云梦江氏的贺礼不可谓不丰厚,不可谓不珍贵,可聂怀桑嘴角的笑意却一点点消失了。

这些东西,与去年的贺礼相比,除了份量差别,再无其他不同。

可他与江兄,明明与去年大为不同啊!

聂怀桑坐在一堆散发着幽幽灵力光芒的礼物之中,难得地,心中有些丧气。

他自以为与江澄更亲近了,就连云梦的弟子长老乃至虞家的人,都认可了他对江澄的友情,可难道在江澄心中,他还是那个需要经营关系的聂家主吗?

————

聂怀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胡思乱想,江兄不是那样的人。

一来,他本就不解风情,年少时赠送其他同窗生贺礼物,都是中规中矩的笔墨纸砚外加此人的一点爱好之物,就比如他自己,就收到过江澄送的砚台和上好的狼毫笔。

想来,或许是江兄并不擅长送礼,所以就尽量走中庸之道,不出错就行?

二来,聂怀桑仔细思虑了一下,猜测是因为江澄如今应该在云深,今年这些礼物,或许是江家早就定好的,江兄并没有过多插手,也来不及做出修改。

若是如此,那么之后的聂家清谈会,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撒撒娇,卖卖可怜,让江兄多陪自己一段时间呢?

聂怀桑叹了口气,为自己好友的性子有些忧虑,至于他内心那股诡异而陌生的不甘,他选择性地忽视了。

————

聂怀桑并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之处,若说一开始与江澄交友、谈心,是出于多年来的寂寞和如释重负,是因为年少的温情和心中保留着的善意。

可当他多次从莲花坞回来,待在熟悉的不净世,脑海中却多次闪过浩渺的莲湖时,他内心的情感已经在慢慢变质了。

他独自用膳时,会想到莲花坞内弟子们的跳脱和江澄的无奈摇头;他独自对弈时,会想到江澄皱眉思索的模样和任性要他相让来取胜的含笑眉眼;他夜晚躺在床上闭目入睡时,会想到月色下依靠着栏杆淡然饮酒的江澄,和偷摸练剑却被自家晚辈抓包而窘迫的江澄……

以前待了几十年的不净世,好像突然就变得清冷了起来,聂怀桑忍不住去想念莲花坞的热闹,去想念江澄的神情和言语。

或许从那时起,聂怀桑就隐隐察觉了不对,但他将这股子异样压了下去,选择用友情来遮掩。

可如今,他的生辰,面对着没有一丝改变的江氏贺礼,他内心的那股不甘和贪念,正在他故意忽视的地方,逐渐滋生壮大。

————

聂怀桑收拾好了所有的礼物,看了看外面已经偏西的日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腹中的饥饿。

罢了罢了,总归是自己的好日子,总不能还亏待自己,连一顿好饭都吃不上吧。

聂怀桑释然地笑笑,整理好衣装,迈步朝着书房而去。

他不喜欢在空荡且威严的前厅吃饭,那种地方很难放松;管家也不许他总是在卧室吃饭,觉得这样不庄重不正经。

最后争来争去,他就习惯上了在自己的小书房用饭,那里不是处理宗务的地方,是他自己的空间,书籍和画册都用灵阵妥善保护着,也不用担心饭菜的气味和温度会造成破坏。

而且在自己亲手布置的小书房中吃饭,周围是自己喜欢至极的各样摆件,他的胃口都能更好呢!

等到聂怀桑走进小书房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还有一碗生辰要吃的长寿面。

聂怀桑左右看看,管家不在,他也不曾多想,直接坐下来,端起碗开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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