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犬（五）

江澄心中涌起莫名的烦躁，魏无羡这人还真是伟大至极，为了回莲花坞，不惜伤害自身，做个试验品，这是又要叫他江澄当恶人了。

他狠狠地按压着太阳穴，缓解突如其来的头疼。

江安见状连忙上前点香，江望也递上在一旁炉上温着的药膳。

江安：“师父，不高兴就不要管，南奶奶说了，你现在不能情绪太大。”

江望也附和：“是啊阿爹，不值得的，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受不受伤，阿爹你也不用为他考虑。”

江澄放下折子，思考片刻后道：“阿望，叫他过来，我跟他谈谈。”

江望和江安对视一眼，应下，然后抱着自己的任务离开。

虽然他们若是要留下，阿爹/师父未必不会答应，但是没有小辈在，阿爹/师父应该能更自由地发挥，不用顾忌言辞。

有些事情，还是要摊开讲清楚得好。

他们做好后盾就足够了。

————

魏无羡来的时候，江澄正出神地望着莲塘。

五月底的莲花坞，已经有不少的莲花在仙门灵力的滋养下开出了粉艳的花朵，宛如一位位青涩稚嫩的少女在绿色莲叶的映衬下，大胆而娇羞地展示自己。

这一幕熟悉到骨子的场景让魏无羡惴惴不安而期待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他走上前，将手中精心挑选采摘下的一朵莲花递给江澄。

“阿澄，插在茶杯里，正好可以放松心情。”

江澄收回目光，视线落在眼前这含羞半放的花上，眉眼冷淡至极。

“你……”

“又要问我怎么还不走吗？”

这次魏无羡先发制人，狡黠一笑，堵住了江澄未出口的质问。

江澄心中的怒意更盛，“魏公子果然善解人意，给陈老送去了那么珍贵难得的研究材料，如今连我这个江氏宗主都被你轻易看破心思。”

“只是，江某不明白，既然魏公子这么体贴，为什么不干脆遂了我的心意，别在我家里晃悠惹人烦呢？”

阴阳怪气的客气话语，魏无羡听得舒心极了。

他自顾自地把江澄茶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完，然后将莲花插进去，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摆好，才抬起头眉眼弯弯地回答。

“阿澄，因为我脸皮厚啊！”

“我仔细想了很久，你说的对，你不信任我才是最安全的。所以没关系，这次我不说，我会用行动来让你再信任我一天，然后再一天，再一天……”

“哈哈，我不继续说了，免得你又嫌弃我油嘴滑舌。总之就是，我知道，我都明白的。”

他凝视着江澄的眼睛，一双桃花眼里是满满的情谊和……痴迷，毫不掩饰。

江澄被他露骨的眼神看得一愣，然后恼羞成怒踢出去一脚。

魏无羡灵敏躲过：“别别，踢完你自己回想说不定还会生气，你生气就继续骂我好了，反正我脸皮厚嘛！”

这幅理直气壮、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真的欠揍极了，可偏偏他说的很对，江澄现在打了，后面就会觉得魏无羡对他逆来顺受更是气闷。

被人完完全全看透，这种感觉十分差劲。江澄的脸色难看起来。

魏无羡见好就收，小步挪到江澄身边站好。

“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作为交易？嫌自己命太长？”

魏无羡听到这个问题，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就知道江澄嘴硬心软，还是关心他的。

之前一次次地对他冷脸，一次次想要赶他离开，不过是没有安全感的试探罢了。

就像小猫咪过分地任性和调皮，是在试探主人的宠爱和纵容程度。

提前让自己习惯离别和孤独，等到真正到来的那一天，就不会太过失态。

魏无羡忍不住双手捧心，为自己师弟和心上人的“脆弱”和“坚韧”而心跳加速。

江澄看他神游天外的样子，心里更是来气，一挥手，灵力激起水花，狠狠拍在魏无羡脸上，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魏无羡回过神，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啊，怎么了……哦哦，放血是不是，阿澄你别担心，我之前不是说了，我受伤要用特质的方子制药吗？但是人总得想得长远一些，我是漠絮手下第一个用软密木做身体复生的，其他的什么特别注意事项，她也不一定清楚。”

“咱家的医师我肯定放心，一点血而已，能够增加对自己的了解，以避免突发状况，还能让老先生有事可做，加深医术，互利互惠的大好事啊！”

“而且，陈老也没有白嫖我，他给我报酬了，可丰厚呢。如今我可重视这来之不易的俊美脸庞和健美身体了。报酬的一半，都拜托给厨娘帮我做补血的药膳了，这两天都补得要流鼻血了。”

魏无羡眉眼飞扬，滔滔不绝地解释着。

江澄耐着性子听完，然后询问：“你一次给陈老多少血？”

“一茶杯，十天给一次就够了。阿澄你放心，你看中的人，怎么会失了分寸呢？”

魏无羡不动声色地拍着马屁，却得到了江澄的冷漠一瞥。

什么分寸，陈老要是有分寸，他至于这么多年来把人压在医师名头上，不给个医堂长老职位吗？

不过想想，陈老的分寸更多的在于自己的冒险之心，上了年纪了还敢独自御剑往悬崖下跑……但对于其他人，确实不会有强迫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