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克刚39

　　穆念慈没有离开。

　　她自然听明白了欧阳克的意思，只要她想离开，他一定会帮她。但，帮她，也意味着他会与完颜洪烈，还有这些金人对上。

　　他的武功是高，可这么重的伤还没养好，再得罪了金人……

　　要她恩将仇报，穆念慈做不到。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临近燕京之时，完颜洪烈回京的消息应当是传了出去，所以一行人遭到了蒙古兵袭击。

　　双腿受限，欧阳克留在了马车里。

　　因为一些不曾告人的心思，他没有出手，反倒是放任自己被流箭所伤。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穆念慈陷入险境之时，欧阳克还没来得及出手，完颜洪烈先将人救下了，还丢给了她一把剑。

　　这把剑，穆念慈接了。

　　但，这把剑在杀完偷袭之人后，很难再对上完颜洪烈。一码归一码，有那么一瞬间，穆念慈仿佛能理解杨康的感受。

　　不过也只是瞬间罢了。

　　“虽然你救我一命，但我不会感激你。”

　　“本王从来没有救过你，我之所以出手，是因为你是本王的人质，只有我才有资格杀你。不过本王倒是很感谢你，我没有想到，你会助我杀敌。”

　　闻言穆念慈就是一怒，“完颜洪烈，你给我好好的听着，刚刚我所做的一切，绝不是协助你们金人，我只是自卫，我永远只会效忠于大宋。”

　　完颜洪烈头也不抬，“好，本王记着了。”

　　这样的态度，自然更令人气愤。

　　可那又如何呢？这里全是他的人马，而这个人，刚才救过她一命。

　　勉强平息了怒气，穆念慈愤而转身，视线所及，是欧阳克随手扯开流箭丢在一旁，不点穴，不止血，不擦汗，仿佛也不晓得痛。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挨了过去，“我帮你。”

　　不由分说的，她动手帮他上药，然后包扎起伤口。

　　欧阳克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微顿片刻，却又在她看过来之前移开了视线，“谢谢。”

　　这场偷袭，不过只是小场面罢了。

　　现在燕京都被蒙古兵重重包围，完颜洪烈是怎么想没人知道，可次日，它派了探子寻路进京联合城中的皇室，欲带人翻山抄小路，正面迎敌，与皇城中人里应外合，逼退蒙古兵。

　　山路难走，何况还带着欧阳克这么个双腿不良于行的废物？

　　抬着担架的士兵险些摔倒之时，完颜洪烈叫了休息，欧阳克却突然出声：“王爷，你们丢下我走吧，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你们赶紧轻身上阵，早日回到燕京，去完成你们的大业。”

　　“那你呢？你哪儿都去不了，怎么办？”

　　欧阳克不语，偏头将视线落入虚空之中。

　　不仅穆念慈看出来了，完颜洪烈直接将他的心思点破：“你想死，本王绝不会成全。”

　　欧阳克看他一眼，“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人质，还没有实现自己的价值？”

　　“男人应该战死沙场，绝不可以自我轻生。我告诉你，生命的价值不仅仅是一双腿，而在其志气和气魄。”

　　“我现在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欧阳克讥笑一声：“好死比赖活着强。”活着，不过是面对一个自己不想面对的事实，反复被煎熬。

　　“你不可以死，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本王的，你没有选择。”

　　欧阳克摇头，笑得风轻云淡，“王爷，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真的以为家叔会去给武穆遗书吗？”

　　书若是真的到手，或许叔父会来燕京，但绝不会用书来换他，不过是威胁完颜洪烈放人罢了。何况，杨康还在临安。

　　上次他就看出来了，杨康想找叔父学武。或许是嫉妒郭靖，又或许是为了变强，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不相信，杨康会不想办法靠近叔父。

　　叔父不是说了吗，要找其他人陪他一起练武……这样，不如正合他们的意吗？

　　“不，他一定会来。”

　　闻言欧阳克忍不住抬头，看这个他始终没猜透的人。他反驳：“你不了解他……”

　　“不了解他的人是你。”完颜洪烈打断他：“因为你从来没有做过父亲，所以你不懂一个做父亲的心情。”

　　欧阳克先是惊讶，然后就笑了，“原来都知道了……”可惜，他的父亲却因为名声，因为一双腿，让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该知道的本王都知道。”

　　“你既然知道真相，就不应该拿我做赌注。”

　　“本王还可以告诉你，不但欧阳锋，就连杨康也一定会拿着武穆遗书回到大金。”

　　穆念慈忍不住反驳：“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本王也曾真心爱过一个女人。”

　　仅一句话，穆念慈闭了嘴，只垂眸微不可见讽笑一声。杨康爱也好，不爱也好，她只知道，要是他真的拿到了武穆遗书，回到大金，为的，也绝不可能是她。

　　或许，会有一部分原因是，但更多的，是为了继续做他的小王爷，甚至……站上更高的位置。

　　其实仔细想想，杨康的选择似乎也没有错。男人，总是想要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只是她记得自己是汉人，养大她的更是汉人，即便是理解，也永远无法认同杨康的做法。

　　不是一路人，终究不会一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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