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河流

“每一个苦难的夜晚，我都会在梦中惊醒。梦到把我抛弃的理想和家乡。”——《河流》

if网暴并没有随着分手而停止。

——————————————————

网暴并没有和预期的一样随着分手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她的每一条视频甚至发行的歌曲评论区全是一片谩骂。在持续的谩骂中，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听了黑子的一面之词，自诩正义的拿起了键盘，无人在意真相就像是无人在意后果，毕竟这是一个打字不用负责任的时代。

网上的骂声越来越多，方毓的状态也越来越差，数不清到底是第几个夜晚，她喘息着从梦中惊醒。周围一圈寂静，心跳声便显得异常明显，手机亮着屏不停震动着，显示又是陌生来电。明明在黑夜中那样明亮的手机光芒在方毓眼里却化为了一只只手，要把她拖进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去。她再也受不了，把手机扔进了床头的水杯里。终于，不再有一丝光亮出现，她紧抱着双腿把自己蜷成一团，双目无神，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像是被世界抛弃。

有个地方一直在梦里出现，那是她的故乡，那个她曾经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和那个地方有关的都是不好的回忆：孩子们说的恶毒的话，父亲的去世，家暴的母亲和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讽刺的是，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地方，让她拼命逃离的地方如今却频繁出现在梦里。她后悔了，方毓想。她想她就该一辈子待在那个村庄。关于那时的一点点的善意如今都在她的脑海里无限放大。比如会大声呵斥口出狂言的孩子的语文老师，比如虽然嘴碎却会在她饿肚子的时候给她一碗热汤面的邻家婶子，比如夜晚总是亮着灯等她放学回来再关门的便利店大伯，还有那个衣衫破烂永远傻笑着和她打招呼递上一捧甜甜的野果的小坤——他们口中的守村人。她想回家了，尽管有那些闲言碎语，也好过如今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以及无休止的电话和骚扰……可她回不去了，当年义无反顾的出走，族谱上再也没了她的名字。

她小声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方毓，至少你实现过了，实现过了你小时候的梦想，你到了大城市，你有了爱你的人，你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就算都消失了又怎么样呢，你拥有过啊，你拥有过就足够美好。她安慰着安慰着又泪流满面。这个世界和小时候她想象的并不一样。到最后一无所有，既要不回理想，也耗尽了归途的光。

那天下午，方毓久违的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一瞬间落日的余晖充满了整个房间，给房间里所有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金黄，也包括方毓。夕阳暖暖的，一瞬间那颗压在方毓心口的石头好像被人取走了。

打开衣柜换上了她喜欢却从没穿过的火红的连衣裙，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脸庞她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给自己化了个全妆，烫了个卷发，最后她拿起车钥匙环视了一眼她的家，出了门。

她开着车，前方便是夕阳。她循着记忆找到了城市边缘，那座烂尾楼。没有门窗，没有装饰，没有施工队。它就那样伫立了好多年被时光遗忘。孤独的人遇见了孤独的楼。她在后备箱里搬出了工具，然后一步步踏上了顶楼，开始工作起来。

太阳悄悄安息。

在凌晨，在强光手电筒下，她落下了最后一笔，然后释然的笑了。她看了一下腕表，凌晨三点，距离当天日出还有俩个小时三十五分钟，时间好像并不是很长，可她不想等了。她走到本该有落地窗的孔洞，抬头看，繁星点点，这样的星空她有好多年没见过了，于是她带着笑，投入了天空的怀抱。

第一缕阳光射进来，满屋的花朵展现了出来。曾经光秃秃的墙壁上画满了盛开的花，一瞬间，老楼迎来了它的春天。阳光照亮了墙壁，终于也轮到了地上绽开的，暗红的，血玫瑰上。

如果老楼有记忆，可以说话的话。他一定会和路过的每一缕风，飘落的每一场雨和雪，停留的每一只鸟炫耀。

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她长得非常好看，她给了永远不败的花朵，给了我一个花团锦簇的“春天”。她离开时和我告别，她说，祝我们下辈子，都生如夏花般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