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尽起 9

离戎昶来到了清水镇，与相柳面对面商谈

相柳手执酒杯，动作优雅而从容，轻抿一口后，目光平静地落在离戎昶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疏离

相柳：“这里不是离戎族长该来的地方”

离戎昶：“我倒是觉得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来这一趟”

相柳放下酒杯，眼神微敛，直截了当地问

相柳：“说吧，什么事”

离戎昶：“陛下命我前来招降你”

闻言，相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相柳：“你可知道，上一个来劝降之人的下场”

离戎昶点了点头，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

离戎昶：“当然知道，但我还是要来”

离戎昶：“身为西炎使臣，我是来劝你归降西炎；但身为朋友，我是来劝你放过自己”

相柳：“放过自己？”

相柳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离戎昶：“我知道，你留在洪江身边是为了报还恩情，现在要你改变阵营，投效西炎自不可能”

离戎昶：“但是，你可以借此机会抽身而退”

相柳：“抽身而退…”

离戎昶：“你对洪江已经进忠效力了几百年，不管什么恩都还完了，不如借此机会卸下这个大包袱”

离戎昶：“从此以后避世隐居也好，游戏人间也罢，一切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离戎昶：“哪怕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与她成亲、生子、相守到老，也是快意人生啊！”

闻言，相柳看向窗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向往

窗外桑甜儿一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穿透空气，传入室内

见相柳有所动容，离戎昶继续道

离戎昶：“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西炎王会尽量满足的”

离戎昶话音刚落，相柳便敛去情绪，面无表情回应

相柳：“不必了，你回去吧”

这是一条注定失败的道路，相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曾经，他为了能更好地找到昭昭，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洪江

他为了更好的活着，成为了辰荣义军的军师

唯有如此，他才能遇见她、陪伴她、守护她…又或许真的很想报答洪江的恩情

而洪江因善念，救自己、教自己、接纳自己…

他因报还救命之恩来到辰荣义军中，同生死、共磨难、被需要、生共情

但数百年过去了，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早已将这些人视为自己最大的责任

好在这一路，他终于找到了昭昭…

但相柳深知，自己并不是她的最佳选择

昭昭从小不靠别人，只靠自己，她最渴望的就是像涂山璟那样，一个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

但无论是相柳还是防风邶，他都不可能把昭昭放在第一位

他可以成为守护者，但不能成为同伴

不仅仅是因为他心中的正义，更是因为他别无选择

就算他不是玱玹的敌人，他也不可能和昭昭在一起

他注定只能短暂的依赖，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他与昭昭，是死局…

既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那他便默默守护她，走上自己的不归路

——

昭昭独自坐在院子里，安静地刺绣

这时，阿念突然跑了进来，冲到昭昭面前，语气激动

阿念：“姐姐！”

昭昭：“发生什么了？怎么如此慌忙？”

阿念：“我听说哥哥派离戎昶去招降相柳了”

得了这话，昭昭刺绣的手一顿，眼里莫名泛起涟漪，语气中暗含一丝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期待

昭昭：“那…相柳作何答复？”

阿念：“拒绝了！也不知道那九头妖怪怎么想的，哥哥给相柳提出的条件很是宽裕，只要他归降，一切都顺着他”

昭昭垂眸，情绪倏地低落了下来，心里有些抽痛，也不知怎么的，缝针突然刺破手指，浸出了血渍，昭昭却也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知觉

阿念发现后，大惊失色，提声道

阿念：“姐姐！你流血了！”

昭昭回过神来，不以为意，扯了扯嘴角，安慰阿念

昭昭：“没事，不痛”

昭昭的脑海里突然蹦出那一声声“枯荣报兮忠臣骨，永不绛兮辰荣士”

从离戎老伯在冀州之战中失去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相柳明明知道了辰荣义军是不会投降的

他们心里有自己的坚持，所以相柳无法替他们做选择

他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对于相柳而言，什么是好的结局？

士兵应该死在战场上…

他明明只是一只九头妖，辰荣也不是他的故国，为什么他还要选择这样一条死路？

辰荣义军是傻子，洪江是傻子，相柳更是天底下难寻难觅的超级大傻子

但其实，昭昭心里又能明白相柳…

如今，他九命相柳的威名震慑四方，甚至对西炎造成了一定的威慑

如若相柳现在离开，会让西炎加速推进毁灭辰荣义军的步伐…

没有人不向往喜乐安定的生活，有亲朋在侧，笑语欢歌，只是有些事，远比一个人的安稳幸福更重要…

人与人相处，妖与人相处，经年累月下除了救命之恩，还有袍泽之情，亲友之义

只怕相柳自己也没发现，他已经慢慢融成了一个敢爱敢恨、重情重义的人…

但他九命相柳可有替自己考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