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 50

束玉：“尝尝？味道还不错”

相柳：“茶喝完后，我顺手把用来熏虫的药球丢进了茶罐子里，据说是某种怪兽的粪便”

一听这话，束玉脸色倏地变了，却强逼自己云淡风轻

而相柳轻声笑起来，是真正的愉悦

束玉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如春水一般融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留住这一刻

束玉：“你居然还会笑！”

这时，一士兵在外面奏报

“相柳将军，又有两个士兵死了”

相柳的笑声骤然停住，立即站起来，走出屋子

束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上前去，走到门口去看

清理出的山坡上，两具尸体摆放在柴堆中

一看到相柳走过来，几百来个士兵庄严肃穆地站好。

相柳先敬了三杯酒，然后手持火把，点燃了柴堆

熊熊火光中，男人们浸染了风霜的脸膛因为已经看惯生死，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低沉的歌声却诉说着最深沉的哀伤：

此身托河山，生死不足道

一朝气息绝，魂魄俱烟消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荣辱谁知晓？

士兵们的歌声并不整齐，三三两两，有起有落

虽然的确是西炎霸占了辰荣的疆土，可辰荣国已经灭亡，百姓们只要安居乐业，并不在乎谁做君王，甚至已经开始称颂西炎王的雄才伟略，宽厚仁慈，根本不在乎这些坚持不肯投降的士兵的得失是非，千秋万岁后，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荣辱

只要放弃，只要肯弯腰低头，他们可以有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甚至享受西炎王赐予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们依旧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信念，坚持着很多人早就不在乎的东西，甚至不惜为这份坚持献上生命

历史的车轮已经滚滚向前，他们却依旧驻守在原地，高举着双臂，与历史的车轮对抗

他们是被时光遗忘的人，他们企图逆流而上，但注定会被冲得尸骨粉碎

束玉知道他们很傻，甚至觉得他们很可悲，但是又不得不对他们肃然起敬

这一瞬，束玉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上次他嬉笑着对相柳说，洪江做的事很没有意义，相柳应该出卖洪江，投诚西炎王时，相柳会勃然大怒

这世间，有些精神可以被打败，可以被摧毁，却永不可以被轻蔑嘲弄…

相柳慢步归来，苍凉哀伤的歌声依旧在他身后继续

束玉靠着门框，看着他白衣白发、纤尘不染地穿行在染血的夕阳中

待相柳站定在束玉身前，冰冷的眉眼，带着几分讥嘲，却不知道是在讥嘲世人，还是讥嘲自己

束玉突然对他作揖鞠躬，轻声道

束玉：“我为我上次说的话，向你道歉”

相柳面无表情，进了屋子，淡淡说

相柳：“如果能尽快弄到药，至少让他们可以多活一段日子”

相柳：“他们是战士，即使要死，也应该死在西炎王的军队前”

闻言，束玉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开始真的希望涂山璟能尽快拿到药

——

两日后，相柳带束玉离开了军营，去清水镇

涂山璟站在河边，看着并肩而立的相柳和束玉乘着白雕疾驰而来

束玉跃下大雕，颇为急切地询问

束玉：“药到了吗？”

而涂山璟看着相柳，淡淡道

涂山璟：“将军要的药已全部齐全，在清水镇东柳街左边第四户的地窖里放着”

涂山璟：“将军自可派人去拿”

相柳点了下头，大雕盘旋上升

束玉不想面对涂山璟，只能仰头看着相柳渐渐地消失在云霄中

等他走后，束玉依旧不知道该和涂山璟说什么，只能继续看着天空，一副极度依依不舍的样子

待脖子都酸了，束玉终于收回目光，不经意地看向涂山璟，却发现他依旧穿着离开那日的粗麻布衣裳，眉眼间尽是疲惫

束玉不禁皱眉，强迫自己别去在意，放缓声音问道

束玉：“弄那些药…给公子你添麻烦了”

闻言，涂山璟却只是摇了下头，温和出声

涂山璟：“不麻烦”

束玉：“你什么时候离开清水镇？”

涂山璟：“不离开”

涂山璟温柔凝视着束玉，双眸中闪烁着温柔的星光

听到这，束玉歪着头笑起来

束玉：“那你的未婚妻要过来了？”

涂山璟垂下了眼眸，紧紧地抿着唇

束玉：“我回去了”

说罢，从他身边走过，快步走进药田，也不知道踩死了几株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