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暧昧

浴风山的宅子里，巳御手执一支玉杆狼毫笔，正静心练着字，身后呆头呆脑的修竹似在思索着什么，已许久没有声音。没他的烦扰，巳御反而不习惯了。

　　

　　“修竹。在想什么？”

　　

　　修竹怔了一下。

　　

　　“主子，修竹没想什么，只是奇怪，寻常狐狸精修为低，改不了本性，怎的墨主千年修行也还是那样？”

　　

　　巳御放下笔：“那样？那老狐狸怎么了？”

　　

　　“修竹听他那的小寸里说，墨主不知从哪找来四五个姿容绝色的女妖，几人整日呆在房里不出来。偶尔露面，也是左拥右抱，衣衫不整。”

　　

　　“他这样多久了？”

　　

　　“已一月有余了。”

　

　　“是不是还喜怒无常？”

　　

　　“对对对！主子，你怎么知道？”

　　

　　“他这是老毛病犯了，不知在哪个女妖那里受了情伤。”

　　

　　墨栖寒自床上坐起，昨夜的酒气还残留在身上。他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上，心口处还有几枚未消退的吻痕。月白色的帷幔懒懒垂在床边，地上散落着女人的衣物，他身边的女妖身上皆无甚遮挡，玉体横陈。

　　

　　他赤着脚走到镜前，镜中的脸颓丧不堪，眼中血丝满布，脸上已生出了些胡茬。

　　

　　他随手拿起刀，刚要剃去，却忽然想起那日夜里，栀子曾想摸他的胡须。刀子在脸上停了片刻，又被他缓缓放下了。

　　

　　自那日后，他再没去找过栀子，栀子也有意躲着他，不再去学剑法。两人偶然碰了面，也是相互躲闪，栀子低头叫声爹便远远退走。两人已近两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墨栖寒不愿看见青蛰，早换了别的小妖贴身侍奉。青蛰隐隐察觉出他知道那块帕子的来历，但却不知他为何没有处置自己。

　　

　　“青…熄骨。”墨栖寒已用惯了青蛰，偶尔还是会叫错。

　　

　　门外小妖进来，墨栖寒周身赤裸站在那，小妖不敢直视他，恭敬地低下头去。可等了许久，他却未说一句话，似是在犹豫。

　　

　　“云冽近日在做什么？”

　　

　　“大小姐在练唤雷术。”

　　

　　“那…栀子呢？”墨栖寒声音里透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二小姐近来不爱出门，整日在房里呆着。”

　　

　　“山后那片林子里总有松鼠出来活动，叫不瑕带她去那走走。”

　　

　　“是。”小妖领了命要退走。

　　

　　“等等！”墨栖寒顿了顿，“别让她知道是我说的。”

　　

　　“是。”

　　

　　薄云悬在天上，随风慢慢移动，秋来寒凉，林子里的树叶都已将青翠褪去，金黄、火红，一团团，一片片。不瑕随栀子走在林子里，林间蹦跳的松鼠时而在眼前穿过。

　　

　　栀子郁郁寡欢已有一阵子了，有时一人愣愣地独坐在那，半晌也不说一句话。不瑕昨日见到熄骨，有他提醒，这才想起山后林子里的松鼠。栀子向来喜欢这些小东西，今日带她出来，果然开心不少。

　　

　　走着走着，林间忽传来一阵歌声。

　　

　　“有狐绥绥”

　　

　　“在彼淇梁”

　　

　　“心之忧矣”

　　

　　“之子无裳”

　　

　　声音婉转动听，不瑕带着栀子循声而去，却见墨栖寒与一女妖亲密地抱在一起。那女妖细眉薄唇，目若含情，几缕碎发散落在后颈，一双白皙匀称的腿露在外面，肩上的衣裳也滑到了手臂处。

　　

　　她长得可真美！

　　

　　墨栖寒装作没有注意到两人，仍环抱着那女妖，在她肩上轻吻。不瑕拉着栀子悄悄走开了，叫女儿看见爹爹这般轻浮浪荡，成什么样子？

　　

　　“妖精都长得这么美吗？”栀子忽然开口问道。

　　

　　“妖在修炼之时吸取世间灵气，大多都貌美灵秀。自然，也有不注重样貌的，便将灵气都用来修炼妖力。”

　　

　　“那…云冽的娘呢？比刚才的女妖美吗？”

　　

　　“不瑕五十年前才来到这，未曾见过大小姐的生母，听说她当初留下云冽便走了。”

　　

　　栀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莫说是云冽的娘，就连不瑕都长得这样美艳动人，若不是世间绝色，怎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瑕。”栀子停下脚步，“我想一个人走走。”

　　

　　不瑕点点头退走了，墨栖寒就在不远处，想来栀子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栀子一人静静走在林中，四周寂静无声，方才那个女妖的样子，在她眼前不断浮现。她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自嘲，又像是将胸口插了许久的刀子拔下来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