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与君饮

有信自知裴谨言是不会听他讲那些前尘往事了,那些事告诉他了也无用,毕竟局外的人怎会懂局中人的苦,他未曾经历这些,又怎会帮他,难道会因为那为数不多的情意,还是他的可怜?

有信离开了相府,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裴谨言被裴林关了起来,请了好几个高手看着他,纵使他有通天本事也无法在受伤之余出去,现在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有信来了几回都吃了闭门羹,裴谨言趁此机会把自己封闭起来,谁也不见,他脑子很乱躺在床上盯着房顶,近几日他老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短短半月消瘦了肉眼可见的沧桑邋遢了。

“咳咳……咳。”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翻身站起,环顾房间最后视线落在衣柜旁的一个红色匣子上,那是文清川还给他的,客栈的掌柜后来送了回来。

裴谨言跌跌撞撞的拿起匣子,他背靠着墙,用手轻轻抚摸着,眼底泛红,他咽了咽口水:“娘,您儿子真没出息。”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

打开匣子,里面的东西完完整整的摆放着,他一边拿出一边回忆尘事。

紫木簪,是娘亲最喜爱的簪子,明明那么的朴素,可是娘亲还是当做宝贝一样每日仔细擦拭着,生怕弄脏了坏了。

一张蓝白手帕,左下角绣着一枝槐花,葱绿的绿叶装饰着洁白的花朵,娘亲常常会说槐花好,又好看又香,还能让人饱腹。

一只银手镯,上面刻着白云花纹,明明是一对的,但是他小时候贪玩弄丢了一只,因此娘亲生了好久的闷气,怪自己没有收好。

一对碧绿耳环,娘亲为人朴素,鲜少买些首饰,这对耳环还是小时候拿压岁钱到小摊上买的,因为年纪小被坑了不少钱,但娘亲没有怪罪,还夸稚子懂事。

一只木制小兔子,是娘亲亲手雕的,稚子闹着要养兔子玩,结果没几天弄丢了,难过伤心好久,娘亲不忍心,但又怕稚子养兔子养不好,便挑着灯拿着攥刀小心翼翼雕了好久。

裴谨言拿着这些旧物只觉得心口闷得生疼,他有些呼吸不畅,气像哽在胸口一直无法疏通。

最后是一封信,把匣子和东西放在一边,拿着那一张纸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时隔多年打开,还是感觉窒息难受。

他一边看一边流泪,前面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少时琐事,娘亲写这些干嘛啊,可是能看出她是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到后面就变了,他温柔体贴的娘亲,只想着在家相夫教子安然度过一生就好,可是为什么,会写下“皇位本是裴氏囊中物,奈何文氏狡诈,望子夺回,重振裴氏。”

他紧拧着眉头,像永远化不开的仇怨一样,他眯了一下眼多年后依然不敢置信,这会是他娘亲最后的愿望?

他摇头,这一次他不再被当初被悲伤蒙蔽,反而冷静下来思考,这封信极有可能是假的,但是他娘亲的字迹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撇一捺颇为秀气,看着也不像伪造的,而且里面还有只有他们知道的事。

这是最大的一个疑点,也是这封信真假的突破口。

他不能就此颓废,文清川还等着他,等着他去弥补过错。

李伯送来的吃食他乖乖吃了,他打开门便看见墙头上两个斗蛐蛐的“高手”,一人着藏蓝色长衫一人着青衣,那两人并不知道裴谨言的实力觉得只是个会读书的世家公子罢了,看了他一眼没再理会继续斗蛐蛐。

藏蓝色长衫看着自己的蛐蛐:“我这个厉害点。”

“吹牛,你看我这只都压住你那只了。”青衣男子努着嘴不甘心的说。

裴谨言蹙眉没搭理他们,自顾自的抽出姚华,许久未用有种与老友相会的情愫。

唰唰几声裴谨言行云流水过了一遍平时师尊罚他时练的剑法。

他挥剑时好似将周围的空气划破,剑气将树上的叶子吓得纷纷掉落,墙头那两人傻眼了,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不是个儒家公子哥吗?怎么还会耍剑?”

他们看着裴谨言双双摇头:“世家公子果然不一样。”

藏蓝色长衫男子若有所思: “我怎么感觉他这招式我在哪里见过?”

青衣男子抬眼看了一下他:“师弟记性真好。”

“没说笑,真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说笑,我只知道你的蛐蛐马上输了。”

“唉你!可恶。”

待到明月高照时,裴谨言自取了一壶酒越上屋顶买醉,那两个高人实在好奇提着几壶酒和他套近乎。

“裴公子,只要你给你爹示个弱,保准明个儿他就放你出去了,唉我们呢也不用整日守着你了。”藏蓝色男子豪饮一口。

裴谨言看了看他们:“不知二位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藏蓝色男子突然坐直正经起来:“咳咳,在下宁州明丰派易无瑜座下十三关门弟子黎平。”

青衣男子向裴谨言颔首:“宁州明丰派易宗师座下大弟子明矾。”

裴谨言拱手: “幸会。”

明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都传闻,右相找了两位高人来监视裴家公子,其实我们也算不上什么高人,只不过因缘巧合入了右相的眼罢了。”他挠了挠头看着裴谨言。

黎平自大重重的拍了一下明矾的肩:“那里,既然都说是高手那就是呗,反正又不是我说的。”

黎平酒意上头仰望星空,指着天上皎皎明月:“今夜月亮实在是——”他憋了好久才说出一个字“美!”

引得两人嗤笑,黎平大抵是喝醉了,看着那月亮竟有了重影,他凑到裴谨言旁边“裴公子,你是读书人,你说这么美的月亮为啥在天上啊?”

“啊?”裴谨言蹙眉,明矾觉得丢脸连忙把黎平拉了回来赔笑:“师弟是个粗人,公子勿怪。”

裴谨言摇头:“无妨。”他抬头望着月亮“我也不知道月亮为什么在天上。”

明矾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匆匆说了句把两人糊弄过去:“我也不知月亮为何会在天上,大抵是人间尘埃太多,染上了就再也洗不去了,所以离的远远的就不会沾染凡尘污秽。”

“月下与君饮,诉不尽,无常事。”

两人拿着酒壶碰了一下,黎平酒意上头腾的一下飞了出去,明矾操不尽的心只得向裴谨言道别去追他那个不省心的师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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