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慕沉三岁了,贤妃娘娘很喜欢他,亲自为他秀衣裳,还说要他认她作干娘,德妃娘娘第一次见慕沉时 ,熟练的将他从奶娘手中接过,抱在怀里:“云云,这孩子可取名了?”
“取了,皇上说,叫慕沉,”德妃娘娘动作一僵,“哪个沉?”
我学着皇上的样子比划给她看,她面色苍白,将孩子交于乳母,便匆匆告辞。
我有些纳闷,贤妃娘娘叹了口气,“云云,别怪她失礼,她有个心结…”是什么心结,贤妃娘娘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皇上来看慕沉往往也会留宿,云雨过后,他与我一起躺在床榻上,我们像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看不懂他.
日子过得寻常却也安稳,暮去朝来,我也三十了,前朝出了事,贵妃娘娘的父亲镇远大将军起兵造反,皇上震怒,派人镇压,此次战役打了六个月才平定。皇上念贵妃深居后宫不知情,只将她禁足长乐宫,贵妃娘娘想再见皇上一面。贤妃娘娘听了只道:“她这 是和皇上告别呢。”良妃娘娘拨弄佛珠:“马上就有消息了”宫里不出半日,便将此事传开,贵妃娘娘一袭盛装,跪在长乐宫:“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坐在上座:“朕知你无罪,不过禁足而已,你为何非要见朕一面?”贵妃不答,她只道:“臣妾自潜邸便陪伴皇上,如今已二十个年头,
臣妾循规蹈矩,不曾有半点越距,皇上圣恩,封臣妾贵妃之位,臣妾感念君思,这二十年来,不是逢场作戏是真实存在的,臣妾知道身处后宫,若是真动了感情是会遍体麟伤的,可是臣妾动了真心,于皇上,臣妾不过是个摆设,可臣妾这个摆设…也是有真情的,父亲谋反,罪不可赦,臣妾都知道,臣妾只想问皇上那么多年,您有没有一刻对臣妾是真心的?”皇上沉默不语,贵妃娘娘了然一笑,拿起匕首朝心口刺去,皇上要拦却也来不极了,血染罗裙,贵妃娘娘倒在血泊之中,喃喃道:“臣妾这一辈子…都被规矩束缚…,下辈子…宁可做寒门妻…相夫教子…”皇上握住她的手,眼睛充血,“朕不会追究你的,你为何…”“臣妾是武将家的女儿,…”贵妃娘娘闭上了眼,皇上抱着她“朕对你有过真心。” 一行清泪流下。
时年,贵妃娘娘自戕于长乐宫,皇上念及旧情以皇贵妃之礼厚葬,谥号端肃。
又走了一个,这巍峨红墙下究竟埋藏了多少好的白骨?
贤妃娘娘正在刺绣,听闻此事连头也没抬,只是停了针,针扎破了她的手,血滴落在手帕上,她却毫不在意吮了吮手指道:“人早晚都是要走的,更何况是在宫里,活着又没什么盼头,殁了才算解脱,端肃皇贵只不过先行一步,你我也是会殁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倒是有些羡慕她获得了解脱,我是真想闭上眼就过去了,可不在这挨日子了。”
良妃娘娘叹了口气:“正是这话,不过,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啊,我就不行了,别看近年无事,可那病根却是实实在在落下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
贤妃娘娘不乐意:“你别说这种晦气话,多早
也是我走你前面,你若不是当年不注意掉了两次孩子也不至于将身子给…”良妃娘娘用手抚着肚子:“我呀,就这命,孩子不来这世上是对的,何苦…跟着我们受屈呢?”“若是德妃向你一样能想开就好了。”“她…不一样,她都见过孩子哭闹玩笑了,再让她失去孩子,那不是用刀子在剜她的心吗?”
我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忍不住问:“娘娘这话…,什么意思.”她俩对视一眼:“也罢,说与你听也无妨,反正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闻了,不过,这可是皇上 的逆麟,你当心在皇上面前…”“我知晓”.“当年德妃在生下太子后,不过两年,又诞下一位公主,因此落下 病根,往后再难有孕,德妃对此不甚在意,她说已经一儿一女了,很知足,反正往后也不要孩子了…可谁知那公主福薄,不过三个月大便夭折,那时皇上正忙着封后典礼,竟是连公主最后一眼都没看上,公主还末入玉碟。在德妃抱着夭折的公主哭泣时,敬和身后却被传出有孕的消息,将公主收殓后,德妃不吃不喝整整五天五夜,自此,她对皇上便冷淡了下来,皇上若来,她连殿门都不开,近几年她对皇上的态度可好多了.但也谈不上热络。”
皇室的孩子虽然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可是却连活着都那么艰难。
太子今年至加冠之年.听传言说太子温和谦良,懂谋略,善兵法,君子六艺皆通,实堪大用.皇上对这个儿子也是满意的,一早便写好了太子不变的圣谕也没什么人动歪脑筋,有皇子的几位良媛也没这想法毕竟她们没家世,没身份,连造反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还是收起这种不该有的想法吧。
我有好久都没有吃到淑奶娘娘做的酥酪了,听贤妃娘娘说,淑妃娘娘不知因何故惹怒了皇上,皇上罚她禁足。
窗外的花,开过一届又一届,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也不年轻了,现如今,我也三十多了此,入宫有十六个年头了,十六年在这红墙绿瓦中,从春秋至冬夏,看着旧人逝去,看着新人进来,不知道哪一天,我便会成那其中的白骨,不道什么时候我会无人问津,被红墙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