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诏

　　父亲不解地转向我，眼神微沉，眉毛上扬对我怫然道：“胡闹。”一声呵斥，惊吓众人不敢有声色。

　　好巧不巧的是，君上突临来圣旨造访施府。

　　天子诏，仰承皇太后慈谕，大相国嫡女施氏，秉性端淑、礼教克娴，柔嘉敏德，有徽柔之质，安贞之美。太后躬闻甚悦，兹特以指婚施家嫡女入主东宫于侧妃之位，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有司择日，主者施行。

　　身着玄衣的大太监念完圣旨，涂抹白花花胭脂的粉脸，含笑迎来，：“咱家要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啦。”父亲拉着脸苦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哭呢。

　　“不知道是哪位太后如此中意我儿，叫我愧不敢当啊。”

大越太后有东太后和西太后之分，东太后是皇帝的嫡母自小由她教养，而西太后则是生母也是小尤氏的姐姐。

　　“那当然是皇城西太后，瞧中您家女郎君。咱家还不知道大人要送哪位女郎君进宫，还请这位贵人接过隆恩，我也好让宫里人有所好筹备。”

　　“这，公公不知晓西太后中意的是谁吗？”

　　“太后略有耳闻施相国有二女，深养闺中。”

　　我观察周围，仿若自己不是那一部分，眼睛四处打转乐于看戏。可是，四处张望不只有我还有施家兄弟。我的视线不小心与大兄相交，他的深眼眸里掺杂许多复杂和晦暗不明看向我，像是能从我身上挖出什么。

　　我尴尬撇开眼瞧着小尤氏的变化。

　　小尤氏本来喜不自胜的脸上突然暗沉，我猜啊，为何她家太后姐姐会在这里变卦，没有指我名道人姓。看着她一变一换的神色，就感觉是在变戏法似的。不过，她依然端庄大方的走到父亲的身侧，微福礼愁眉道：

　“老爷，梅儿今年才十四还不曾及笄，我想着请公公多宽恕几日，回去和太后娘娘好说两句，等梅儿过满了这个月的生辰就去东宫。”一语话惊人呐，倒不像宠女儿的娘说出去的话，我以为她会像方才一样和爹爹说道，让我去接旨，看来是我多虑了。

　　“母亲，你真让三妹去啊，她那样的性子去太子那里不去是红袖添香而是胸中添大石。”小尤氏一个眼神瞪向多嘴的二弟弟，秀眉都被他气得拧成八字。

　　施白梅也猛地抬头看向她的母亲，愕然失色呆立不动。我看着小姑娘眼里像是浸满水的葡萄，不多时定要留下 一串珍珠落地。

　　我自是见不得这位妹妹哭脸，当然她若是去了那位皇太子的东宫还不得掀翻了太子家的屋顶，闹个鸡犬不宁，说不定不日将人送回来。

　　“这位公公不要记错了，入住东宫的是我施寇门。”公公看见我浅笑走来，上下打量一番，甚是点头；“施相国这位女儿可谓是皎若朝阳升霞，灼若芙蕖出水，太子要是见定是欢喜。”

　　父亲听得他襄赞，连连相送他出府门才止步，一路上交谈甚欢，我接过旨意，不想看妹妹的如释负重，继母的假面含笑，干脆回自己的住所。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这事情还都是绿荛跑来和我八卦论说着。

　　突如起来的一道圣旨，成全三人，何乐而不为呢。

　　晚间，父亲独自带着一些账目和两个婆子们来无花阁。我感觉是一场父女离别场面戏码。

　

来人一袭素色云锦，面上多是疲惫不少。

　

“我打听过了，那位王公公说五日后就让人来接你。我想着你一不知晓太子的喜好，二也不清楚宫门规矩，所以请来几个宫中嬷嬷，她们会教你。

他顿了顿，从衣袖抽出账本， 又看着我继续说：“还有这个账本，是你娘留给你的。”

　　

我小心接过翻看几页账本 ，上面还有些余温。纸张好像被人多次翻过，褶皱痕迹显见老旧，每页都留有点松木香气。

　　黑夜无声，父亲眼中黯淡无光，沉默看了一眼我手上的账本。我也是没想到他会为此事而来，将亲母的嫁妆亲自转交我手上，心里上还是有几分暖洋洋的。

　　“多谢爹，万事俱备下也就不怕我在东宫有什么不到之处。”我一开始还在苦愁东宫那档子的事情，太子会喜欢什么？为人怎么样？没想到还是父亲靠谱，一下子送来人。

　　他看我乐呵的样子，面上多了几分苦涩和无奈。或许是我看错了眼，昏暗的灯下他望向我的眼有些微红，不安。

　　“是父亲无能，你本该嫁个平常郎君，恩爱相伴，福泽绵长而不是入宫当个侧室。”

　　我原本并不觉有什么好感伤，但是想了出嫁的女子都是要哭嫁。不由得鼻尖一酸，眼眶有些湿润，泪光莹莹的眼睛，我将头垂下之刻有一串滚泪滑落手背。

　　我说话声音有些颤抖，勉强挤出几字：“王命之为，女儿不敢不从。”

父亲听之一怔，轻拍我的头颅，“皇宫不比平常家，需得小心行事。若是，若是不得太子喜爱也不要紧，要见机行事，不要轻易被人拉拢。”

　　想不到平常严肃的父亲，也有语重心长的时候。这种事情不是应当由母亲来告诉女儿家的吗？也是，施寇门没娘。

　　“女儿记下了，天色不早了。爹爹该早些休息了。”